Page 72 - 《社会》2020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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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祭祀不祈 ” 与 “ 内尽己心 ”: 以祭礼中的 “ 鬼神 ” 为例论儒家思想的 “ 理性主义 ”

   -10 ) 所说的 “ 外在超越 ” 的意思 。 对儒家来说 ,“ 天 ” 诚然是一切终极价
   值的源泉 , 但这个 “ 天 ” 究竟是唯实论式的 、“ 有神 ” 的 、 有喜怒哀乐 、 能够
   降福降祸的 “ 人格天 ”( 余英时 , 2014 : 143 ), 还是唯名论式的 、“ 无神 ” 的 、
   只是体现为一般规律或绝对道德秩序的 “ 形上天 ”( 劳思光 , 2015 : 62-
   64 ), 这实际从根本上决定了儒家伦理的 “ 超越 ” 形态 。 倘如前者 , 则儒
   家伦理的超越性像清教伦理一样 , 也是 “ 外在超越 ” 的 , 因为尽管儒家伦
   理没有与此世的紧张 , 但儒家伦理是被天或鬼神承认的 , 不遵从儒家伦
   理 , 便意味着巫术式的惩罚 ; 而如果是后者 , 则意味着伦理神圣性的建
   立在逻辑上与 “ 神罚 ” 是没有关系的 。 9
       余英时 ( 2014 : 143 ) 认为 , 前种看法太人格化而嫌过强 , 后者则过于
   非人格化而嫌太弱 , 真相 “ 也许在二者之间 ”。 这个观点看起来似乎比
   较暧昧 , 但并不是强行调和 。 余英时 ( 1992 : 7-8 ) 在另一篇文章中认
   为 , 孔子及其后的思想家并没有切断人间价值的超越性源头 , 也就是
   “ 天 ”; 儒家的伦理和精神 , 也绝不仅仅是一种一切始于人 、 终于人的世
   俗精神 。 不过他认为 , 古代思想的特点就在于既肯定 “ 天 ” 是超越的源
   头 , 又不去对这个源头穷追到底 。 人事的重点只在于 “ 为仁由己 ”, 己能
   尽心知性 , 则能知天 ,“ 天 ” 是不能靠语言讲明白的 , 而是靠尽心为仁 , 用
   心去体验的 。 因此 , 儒学伦理是一种 “ 内在超越 ” 式的伦理 , 其超越的实
   践是每一个人自己的事 ( 余英时 , 1992 : 7 , 9-10 )。 傅斯年的看法又与
   余英时不同 。 傅斯年 ( 2012 : 124 ) 认为 , 儒家思想重德的理性与虔敬信
   仰 “ 天 ” 的行为 , 是以时人对 “ 知识 ” 与 “ 信仰 ” 两分的形式并存的 , 10 亦即
   是说 , 种种人事的德性与崇拜或畏惧 “ 天 ” 的 “ 信仰 ” 之间并没有逻辑的
   关联 。
       相形而言 , 承认 “ 天 ” 的实在性 ( 包括余英时和傅斯年 ), 是比较公允
   的 。 周较于殷 , 乃至于孔子时代 , 物质生产力尚无长足进步 , 我们很难
   想象 , 殷周之际的知识精英关于 “ 天 ” 的认识却能发生从 “ 人格天 ” 到 “ 形


   9. 这里所说的没有逻辑关系 , 是指 “ 无神 ” 的 “ 形上天 ” 下有一种关于伦理之神圣性的 、 自洽的
   认识体系 , 这一认识体系中没有巫术或神灵的位置 , 而另有一种神圣性的根源 。
   10. 傅斯年 ( 2012 : 124 ) 说 :“ 以为既信人力即不信天力者 , 逻辑上本无此必要 ,…… 周初人能
   认识人定胜天之道理 , 是其思想敏锐处 , 是由于世间知识饱满之故 , 若以为因此必遽然丧其畏
   天敬天之心 , 必遽然以为帝天并无作用 , 则非特无此必然性 , 且无此可然性 。 盖古代人自信每
   等于信天 , 信天每即是自信 , 一面知识发达 , 一面存心虔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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