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208 - 《社会》2019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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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有为的孔教革命:基于韦伯“卡里斯马”和“价值理性化”概念的考察
学,读经拜圣,自稍长出学,至于老死,何尝一日有尊祀教主之事”。为
此,康氏提出了一系列变教的政治议程。起初,他提议在国内广立“善
堂”、学堂,以弥补官方孔庙建制的不足。随后,在给朝廷上书言事的几
份奏折中,他又提出了更系统性的激进设想:定孔教为国教,以孔子配
天,听全国国民皆祀谒之;废除淫祠,改充孔庙,自京师城野县乡,皆独
立孔子庙;所在乡市,皆立孔子教会,公举士人通六经、四书者为讲生,
以七日休息,宣讲圣经,男女皆听;孔子教会其上以衍圣公为会长,等等
(黄进兴, 2015 : 240-247 ;唐文明, 2012 : 133 )。
作为孔教运动之破斥对象的淫祀、淫祠,是指未经官方认可的民间
信仰、民间崇拜及其所在寺庙。这些民间宗教活动不为知识精英所重
视,但却是中国宗教生活的一大潜势力,佛道两教的制度化部分也立足
于其上( 犌狅狅狊狊犪犲狉狋犪狀犱犘犪犾犿犲狉 , 2011 : 91 )。对于儒学何以占据了正统
的地位却无法转化为民间宗教,康有为有过很多的思考。比如,从“教”
的角度出发,康氏认为,孔子“敷教在宽,不尚迷信,故听人自由,压制最
少。此乃孔子至公处,而教之弱亦因之”(唐文明, 2012 : 127 );从“政”的
角度去看,历代朝廷对孔学的尊崇流于具文,“未令天下人民专祀先
圣”,而人民的信仰需求不可阻遏,正信既然不彰,异端之教就会取而代
之(彭春凌, 2011 : 92-93 )。另外,康氏还就民众的信仰习惯评论道:
“夫小民智者少而愚者多,势必巫觋为政,妄立淫祠,崇拜神怪,乃自然
之数矣;积势既久,方将敬奉之不暇,孰敢与争。”(黄进兴, 2015 : 244 )
显然,康有为在面对孔学改革破局之困时,他的个人立场和所处的
历史—文化脉络都与作为外部观察家的“西方文明之子”韦伯极不相
同。虽然康氏在面对民众信仰时毫不掩饰其心智优越感,而且他绝不
会像韦伯那样把儒学的缺陷视作内在的、本质性的,但是相比于前代的
儒士精英,他对问题的症结却有了更为透彻的认识。即,巫术势力根深
蒂固而又顺应“民情”,儒学与帝制的当前形态无力扭转这一长期现实。
可以说,康有为的变教努力在客观上和韦伯的中国转型之问有很大程
度的呼应性。
在彰扬孔学的路径上,康有为不认同宋明理学中以乡约推动教化
的做法(唐文明, 2014 : 18 ),他转而致力于“恢复”孔学原有的重魂主
义。 15 然而,尽管孔教革命和民间宗教都有某种形式的神道设教,但是
15. 在儒学史中,和康有为所谓的重魂主义最接近的实例之一是阳明学泰州学派下(转下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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