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207 - 《社会》2019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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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 2019 · 6

   2015犪 : 13-14 )。在康有为及其门徒眼里,孔教激活并扩充的儒学精义
   表现为多个层次上的普遍主义,它们或者立足于政治上的民权主义,或
   者强调教化上的全球视野,再或者注重信仰生活的一体化,贯穿其中的
   平等主义取向无疑对固有的政教结构形成挑战。
       和弟子们相比,康有为更有城府,对于政治利害更为敏感,他的行
   动策略也更具机会主义的成分。在戊戌年得到光绪帝赏识之后,康氏
   由推动自立民权一转而为依靠君权变法,孔教思想中伸张民权的一面
   被搁置了下来(黄彰健, 2007 )。即便是扩张孔教于全球的理想,其意义
   仍指向中国自身的困局。结果,有机会在戊戌年间对具体的政治议程
   乃至政策产生影响的,是打破信仰生活的区隔、把孔教推广为一般中国
   人的宗教的理念。以此为起点,中国社会旧有的宗教大传统开始被卷
   入巨变的历史车轮。
       前述引言中提到,康有为及其弟子的宗教史图景很大程度上是基
   督教传教士提供的。基于这一有争议的图景,康氏反思了儒士阶层在
   影响大众信仰生活上的局限性。康氏的一个主要关切是狭义的孔学仅
   由建制化的精英担纲,与民众间缺乏亲和。虽然孔学居于儒学正统意
   识形态的核心,得到官方的尊崇、科举制的加持,并通过伦常、礼制对一
   般民众产生着持续的影响,但是把持民众信仰世界的却是佛道和民间
   宗教中的神灵、观念。民众熟悉业报、轮回、菩萨、阎王,却往往不知颜
   渊、子路这些孔门弟子的名字(黄进兴, 2015 : 230 )。在宗教生活的实践
   方面,孔学与民众的距离甚至更远。谭嗣同( 1998 : 207-208 )曾有这样
   的观察:“府厅州县,虽立孔子庙,惟官中、学中人,乃得祀之……农夫野
   老,徘徊观望于门墙之外,既不睹礼乐之声容,复不识何为而祭之”。结
   果,普通人把孔庙看作与科举功名相连的“名利场”,许多人皈依到了
   “在理教”这类民间宗教门下,甚而落入“无教”可依的境地。
       黄进兴( 2015 )称孔庙为“儒教的圣域”,他对于康有为的孔教改革
   的研究,就是放在打破孔学和民众间的信仰隔阂的背景中展开的。从
   他和其他学者的研究中,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基督教的影响是首要
   的。正是在与基督教主导的“宗教”概念对照之后,康有为看到了孔学
   的封闭性,看到它未能脱离儒士阶层和国家祀典的范围,成为全国性甚
   至世界性的普适宗教。他指出,“欧美之民,祈祷必于天神,庙祀必于教
   主,七日斋戒,膜拜诵其教经,称于神名”;而中国的情况却是“惟童幼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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