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205 - 《社会》2019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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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 2019 · 6

   观框架,在这个框架内,他很可能还吸收了中国宗教大传统中的救世主
   义潜流,从而“围绕孔子”建立了“一个皈依和教化性的宗教王国”(渠敬
   东, 2015 : 10 )。最密集地呈现了孔教的救世化与普适化特征的,或许
   是康氏写于 1898 年年初的《?孔子改制考?叙》,其中说道:
           天既哀大地生人之多艰,黑帝乃降精而救民息,为神明,
       为圣王,为万世作师,为万民作保,为大地教主。生于乱世,乃
       据乱世而立三世之法,而垂精太平;乃因其所生之国而立三世
       之义,而注意于大地远近大小若一之大一统。乃立元以统天,
       以天为仁,以神气流形而教庶物,以不忍心而为仁政。(康有为,
       2003 : 1 )
       在此,孔子不仅是万世师,更是神明、圣王和大地教主。更让人印
   象深刻的是,康氏援引了汉代谶纬书目《演孔图》中黑帝降精而生孔子
   的说法,很可能是对《圣经》福音书中玛利亚感孕而生耶稣的仿照(唐文
   明, 2012 : 95-96 )。在这个孔教的“创世记”里,“天/黑帝”、“孔子”、“神
   气”构成了高仿的“三位一体”的世界图景。作为救世主的孔子,其所立
   “三世之法”,虽然依据的是他所身处的春秋乱世,却已经注意到了晚清
   世代所处的“中国仅为大地上的列国之一”的新处境。三世演进而“见
   太平大同之治也,犹孔子之生也”(康有为, 2003 : 2 )。在此,孔学不仅获
   得了一个高迈的目的论境界,而且因其弥赛亚主义之色彩而逆转了儒
   学三 代 理 想 中 “未 来 感”的 缺 乏 ( 犌狅狅狊狊犪犲狉狋犪狀犱犘犪犾犿犲狉 , 2011 : 171-
   172 ;张灏, 2006 : 68 )。此外,拥戴孔子为圣王、为教主,还有一层更隐晦
   的意图,即把儒学道统改造成“一种绝对王权,一种普遍君主,一种大一
   统意义上的君统”(汪晖, 2008 : 812 )。
       可见,在康有为的孔教革命时期,他个人的教主抱负和推举孔子为
   大地教主是一而二、二而一的,并可通过卡里斯马的概念视角贯穿起
   来。以往的研究者往往讳言康氏本人的教主野心,而这往往又引发另
   一问题,即未能充分检视康氏以孔子为圣王—教主的反传统意蕴。康
   有为暴得大名之后,朝野各界多有抨击其孔教思想的异端性的,不过这
   些抨击背后,确实往往带了不单纯的动机和心态。相较而言,富有政治
   洞察力的局外人王国维的观点更让人信服。他在早年的《论近年之学
   术界》中说:“ □ 氏(笔者注:指康有为)以元统天之说,大有泛神论之臭
   味。其崇拜孔子也,颇模仿基督教。其以预言者自居,又居然抱穆罕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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