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201 - 《社会》2019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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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 2019 · 6
渗透在民间社会生活方方面面的巫术性力量,共同拱卫了中国人在生
活之道和社会秩序上的传统主义。那么,什么样的力量才能打破这些
障碍,为理性化进程开辟道路?———或许可以这样概括韦伯的中国转
型之问。这个发问也构成了本文的问题意识。
三、作为改制教主的康有为
康有为是晚清政坛和知识界的一大改革家,本文聚焦于他作为宗
教改革家的一面。学界对这一课题的研究思路,早先多将康氏的宗教
改革作为服务于维新变法的思想工具来看,近年来则主要将其放在康
氏民国后的生涯中,从文化—政治保守主义的角度来加以把握。本文
拟跳出思想学术史的交叠脉络,先从卡里斯马的概念视角出发,揭示康
氏的孔教思想在其原初状态的革命性及其驱动机制。
康有为早年的圣人情结广为人知,但是尚须加以更严肃的对待。
据康氏自订年谱《我史》, 1878 年 21 岁时,从学于大儒朱次琦的康有为
剧烈地偏离了经院修学的正轨,有了他人生的第一次开悟体验:
……以日埋故纸堆中,汩其灵明,渐厌之。日有新思,思
考据家著书满家,如戴东原,究复何用?因弃之而私心好求安
心立命之所。忽绝学捐书,闭户谢友朋,静坐养心。同学大怪
之,以先生尚躬行,恶禅学,无有为之者。静坐时忽见天地万
物皆我一体,大放光明,自以为圣人,则欣喜而笑;忽思苍生困
苦,则闷然而哭。(茅海建, 2009 : 14-15 )
弃学静坐,反映出康有为厌弃汉学、喜好宋学特别是陆王心学的基
本倾向。 10 若从卡里斯马的视角去看,此时的康氏已经有了跳脱经典考
释这种传统型的行动,从自身内部寻找力量和启示的冲动了。根据茅
海建( 2009 : 15 )的研究,这段文字的最初版本要惊世骇俗得多,如开悟
后的“自以为圣人”,原版为“自以为孔子”。如果说以圣人自许还是一
种得到儒学正统首肯的传统主义取向的激越,那么“自以为孔子”的体
验就是一种革命性的僭越了。 11
10. 这个倾向虽然在朱门是异端,但是在更大的文化地理背景中却是渊源有自。参见杨念群
( 1997 : 216-268 )对于“岭南神秘主义”的研究。
11. 不仅如此,发展到后来,康门弟子各以“超回”、“轶赐”等为号,自视优于孔子诸门徒。在这
个语境下,康有为自号“长素”,无论其最初的含义为何,都确已含有了“长于素王”之意(黄彰
健, 2007 : 4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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