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200 - 《社会》2019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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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有为的孔教革命:基于韦伯“卡里斯马”和“价值理性化”概念的考察
统与植根于巫术之中的经验现实高度紧张,并导向对于生活和世界的
彻底重估。这个重估剥夺了巫术式的世界图景的魔力和意义,从而为
理性取向的入世支配的实践伦理铺平了道路(李猛, 2010 : 2 、 21 )。 7
回到中国传统社会的背景中来,在韦伯的观察中,无论是价值理性
化还是卡里斯马,都未能冲破“传统主义”的普遍支配地位。这突出反
映在儒士这个主导阶层的“精神”特质上。就价值理性化来说,尽管某
种意义上的理性化乃是中国家产官僚制和儒家伦理的固有特征,但在
儒学理性主义的内核中却早已嵌入了对“永远如此的传统本身”的“恭
敬”,使其无法克服传统的束缚而陷入停滞;而儒士阶层作为儒学政教
事业的担纲者,集中体现了这种外在形式化的“实用理性主义”。就卡
里斯马来说,酒神精神对于崇尚克己复礼的儒学传统乃是全然陌生的,
“麻醉与放纵的‘着魔’剥掉了一切卡里斯马式的神圣评价,只能被视为
受恶魔控制的征候”(韦伯, 1999 : 284-285 )。与儒士阶层注重礼仪外
表的形式主义相映衬的,是一种“警醒的克己、自省和矜持”的心态。李
猛虽然批评韦伯只知“礼之文”,不知“礼之质”,但是也承认儒学的伦理
气质是情感和礼仪取向的,无法达成清教伦理的那种意志和伦理取向
的理性化(李猛, 2010 : 8 、 10 、 16-18 )。
传统主义赖以维系的另一要义在于“巫术”的恒久影响力,儒学的
理性主义传统对其无从摒弃。事实上,由于巫术性的信仰和心态在“孝
敬”和限制专断皇权中扮演的不可或缺的角色,使它得以渗入儒学伦理
的隐秘之处(李猛, 2010 : 10 、 18 、 25 )。其结果就是,儒士阶层虽以施行
教化为己任,也成功地使儒学礼教沉淀在了一般民众的生活日用当中,
但是和清教相比,它并未能充分地将巫术从民众乃至自身的信仰生活
中祛除出去。 8 佛教的情况亦然。 9
一方面是儒学传统与皇权—官僚体制的主宰地位,另一方面则是
7. 如王斯福( 犉犲狌犮犺狋狑犪狀 犵 , 2008 : 91 )所指出的,卡里斯马可以被应用到包括中国在内的普遍历
史情境当中,但韦伯当初发明这一概念的用意却是指向现代性、世俗性和祛魅的。
8. 可参见杨庆( 犢犪狀 犵 , 1961 : 250-265 )论述儒士阶层用以“知天命”的种种巫术性手段,特别
是占卜、风水、面相术等,此外还需注意围绕科举及第的天命和报应观。由此可见,儒士阶层
的理性主义和巫术之间的紧张性并不如清教传统中那么强烈。
9. 韦伯( 1996 : 437 )指出,大乘佛教在中国,就像它在印度一样,不得不对俗人信仰做出各式各
样的让步,接纳祖先崇拜、风水、驱邪等传统的宗教形式。如此这般的结果是,佛教无力对“巫
术的大花园”做实质性的改变,它对于中国人生活态度的影响主要在于强化了人们的恭顺戒
律和同情体谅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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