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124 - 《社会》2019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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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莫斯到列维—斯特劳斯:“玛纳”与实践观念的可译性
果说人类学理论就是土著人向自己提供的对于社会事实的解释,那么
要么它根本就称不上是科学,要么客观的科学和主观的信仰其实是一
回事。人们所相信的那个“玛纳”难道不就像我们想要咬上一口的那个
红苹果,必须通过一番抽象的操作,把它作为趣事的所有色彩和风味都
去掉,由此将它转化为一个符号( 狊犻 犵 狀犲 ),亦即一种为了表意而不需要
被注入任何信仰的东西。这样的话,对于“玛纳”的信仰并不是作为科
学对象的“玛纳”的组成部分。一言以蔽之,根据莫斯的观点,“玛纳”不
仅不可译,而且也无需译,只需对它做出描述,我们就能直接把握其实
质;而根据列氏的观点,“玛纳”不仅可译,而且必须译———译作科学语
言,例如“漂浮的能指”或“零度象征价值”。
列氏的立场与莫斯颇带直觉色彩的论述形成鲜明的对比。尽管它
看上去因为客观而很有说服力,但它背后的无意识概念并非不证自明:
为什么“玛纳”(就土著人对它的理解和信仰而言)以及更普遍地说无论
哪个能产生信仰的概念,都无法告诉我们其真实的功能?为什么人们
通过叙事而提供的解释不能令我们把握其真正的意义?在表意无意识
和被意识到的意义之间,究竟存在着何种本质上无法逾越的鸿沟?列
氏所提供的最直接的理由在于语言( 犾犪狀 犵 狌犲 )和言语( 犪狉狅犾犲 )之间的差
狆
距。如果说这一差距无法为说话主体所跨越[即便这里并不存在稽查
( 犮犲狀狊狅狉狊犺犻 狆 )],那是因为拉开这一差距的是一种旋转:符号在语言的共
时轴上的结构在言语的历时轴上被打散,以至于要重新看到它就需要
做反向的旋转,亦即(以神话为例)将一番叙事切割为构成表意单位的
段落[列氏称之为神话素( 犿 狔 狋犺è犿犲 )],使它们脱离叙事的历时顺序,并
将它们重置于共时之轴,从而呈现它们之间的结构性关系,尤其是二元
对立的关 系 [这 一 反 向 扭 转 是 四 部 《神 话 学》 13 ( 犔é狏犻犛狋狉犪狌狊狊 , 1964 ,
1966 , 1968 , 1971 )的主要工作]。归根结底,因为对立原则在言语对于
符号的排列中被深埋,所以语言的结构对于话语主体必然变得难以辨
识。在符号的 结 构 中,能 指 与 所 指以 双重 对立 的方式 两 两 捆 绑 在 一
起———并不是一个能指与一个所指联系在一起,而是两个能指间的对
立与两个所指间的对立联系在一起[这是《图腾制 度》( 犔é狏犻犛狋狉犪狌狊狊 ,
13. “神话学”这个译法是有失偏颇的,因为列氏将他 的 工 作 称 为 犿 狔 狋犺狅犾狅 犵 犻 狇 狌犲 (神 话—逻 辑
学),恰恰是要将之区别于广义上的 犿 狔 狋犺狅犾狅 犵 犻犲 (神话学)。他强调,自己对于神话的研究是一
种逻辑研究,一切对于社会现象的研究都应该是社会逻辑学( 狊狅犮犻狅犾狅 犵 犻 狇 狌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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