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133 - 《社会》2019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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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济。对他而言,研究前资本主义经济体的价值在于,只有脱离了现有
的社会,人们才能意识到,以市场为导向的经济行为可以被普遍效仿并
且可以扩展到社会其他领域这一假设是多么荒唐。换言之,波兰尼对
形式和实质经济的区分,并非在于区分现代和前现代社会,而是意在表
明,作为资源配置方式的“经济”过程以诸如互惠和再分配等各种形式
和组织方式普遍存在于全人类社会当中,后者指引和规定了前者的运
作(戴尔, 2017 : 266-267 )。如同莫斯所力证的契约的非契约基础,实
质经济的概念意在证明现代经济的非经济基础,即社会制度和组织形
式(波兰尼, 2007 : 40 )。即便现代社会的市场交换,也不过是人类社会
借以组 织 经 济 行 为 而 实 现 相 互 依 赖 的 人 类 生 活 的 制 度 ( 犘狅犾犪狀 狔 犻 ,
1957 )。
在这个意义上,现代西方社会与非西方或古式社会毫无二致。下
文将表明,波兰尼证明了现代市场社会的“经济学的幻象”( 犲犮狅狀狅犿犻狊狋犻犮
犳犪犾犾犪犮 狔 )来自于 19 世纪古典政治经济学家在本体论意义上对人性的误
解以及在认识论意义上对社会的误解,误以为自身的运作建立在人们
的利益最大化这一具有自然主义色彩的功利主义动机之上,正是这种
形式经济的概念阻碍了现代西方社会完整地认识自身。如涂尔干和莫
斯一样,波兰尼亦认为这种建立在个人利益和契约之上的社会观念远
不能满足社会团结的需要( 犅犾狅犮犽犪狀犱犛狅犿犲狉狊 , 2014 : 30 )。因此,经济
概念的形式含义必须区别于实质含义,前者根本就是欧洲近代社会特
有的幻象,而只有后者“才能产生对过去和现在所有经历过的经济体进
行考察的社会科学所需要的概念”(波兰尼, 2000 )。
礼物的流动、互惠和再分配,对于莫斯和波兰尼而言,都是社会得
以构成的制度性要素,他们都选择以制度的分析为起点,探寻经济的动
机和逻辑,而不是相反。他们的发现不同于一脉相承的亚当·斯密、斯
宾塞、马尔萨斯对于人类“利益最大化”的“自然本性”的预设,而认为人
类社会的背后应当是一整套与功利毫无关系的混合的观念形态( 犎犪狉狋 ,
犔犪狏犻犾犾犲犪狀犱犆犪狋狋犪狀犻 , 2010 : 182 )———“经济理性人”并非自然人。对《礼
物》和《大转型》的重新阅读将发现,这一误解的形成需要经过漫长的思
想史铺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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