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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平之境:从《意大利游记》看康有为欧亚文明论


       杂糅着对进步的“治”的祈求,防备着退化和衰败,康有为对文明展
   开了大大不同于 19 世纪末西方原始主义的叙述。康有为的文明叙述
   出发点是一种主张。他认为,作为中国文明的传人,国人担负着继承和
   光大这一文明的责任。康氏一面担忧西化心态会使中国“国亡种灭”,
   文明衰败,一面重视理解西方文明的内涵,希望其获得的有关西方的知
   识有助于中国与西方“其进化耶则与共进,退化则与共退”。以此观之,
   康氏之所以揭露西方文明的缺点,并不是因为他有意拒绝西方文明,他
   试图做的主要是引导国人放弃将西方他者当作“超人”的做法。他深
   知,迄今为止,所有的人类文明都不完美,各自都既有优点也有缺憾,妥
   当的文明认识应建立在对社会、国家、文明之类存在方式的不完美性之
   认识基础上。康有为( 2005 : 4 )认为,有了这种认识还不够,知识人还应
   要抵近与其他文明苦乐与共的境界,要充分认识到,这个境界的内涵就
   像“电之无所不通”、“气之无不相周”那样,不受政制疆界局限。
       康有为对“国亡种灭”的焦虑杂糅着他对“后原始文明”的历史命运
   的焦虑,形成某种后人不易理解的心态。当下以世界公民身份自居的中
   西知识人,兴许会将这一心态与国族的“文明自负”( 犕犪狌狊狊 , 2006 : 41 —
   48 )相联系,然而,康有为却从来没有将文明视作是个别国家或民族所独
   享的,他“实际看重的是中西文明中那些适用于全人类,能够为实现其大
   同而服务的因素”(谢冰青, 2012 )。也正是出于这个原因,康氏虽心存“国
   亡种灭”的深重担忧,却并不像他的后世们那样将文明“国族化”。
       在不少地方,康氏与涂氏一样用“文明”来指有共同历史根基和“道
   德生境”的诸“文化圈”,它们不仅包括埃及、印度、古希腊、罗马,而且包
   括巴比伦、阿拉伯、波斯,甚至美洲。康氏对 18 — 19 世纪的考古学和历
   史学研究成果相当关注,也善于运用它们来表述他的观察,论证他的主
   张。在文明之地理空间的分布广度上,康有为的看法接近于涂尔干。
   在解释文明的源起、成长与影响时,他总是将文明所在的更广阔地理区
   域联系起来,从诸如环地中海地区、南亚、两河流域、东亚之类大区域对
   不同文明的滋养入手,分析文明生成与成长的历史,考察文明影响的
   “超社会/超王国/超国族”人文地理广度。
       也与涂尔干一样,康有为以“文明”同时指现象和价值。对涂氏而
   言,文明价值被事实所包含,缘于社会内外关联之现象本身( 犕犪狌狊狊 ,
   2006 : 35 — 40 )。康有为的文明价值多与其所关切的国土、政教、艺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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