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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平之境:从《意大利游记》看康有为欧亚文明论
会合力危机问题。
梁启超( 2009 : 290 )说,乃师重个人和世界的精神和理想,缺国家主
义。这个评价并不公允。但康氏确实不像他的晚辈(如梁启超)那样摇
摆于天下的世界性与国家性定义之间(罗志田, 2007 )。康氏致力于在
国族时代维系天朝,心绪错综复杂(汪荣祖, 2006 ),其“大同”思想有两
面性,一面意味着针对现实问题的激进改革,一面意味着“与当时的现
实斗争完全脱节和无关的乌托邦”(李泽厚, 2008 : 91 )。但正是出于“大
同”理想,康有为比涂尔干更早地清楚看到“国”潜在的帝国本性,他说:
“国既立,国义遂生,人人自私其国而攻夺人之国,不至尽夺人之国而不
止也。或以大国吞小,或以强国削弱,或连诸大国而已。然因相持之故
累千百年,其战争之祸以毒生民者,合大地数千年计之,遂不可数,不可
议”(康有为, 2005 : 55 )。而由于他相信大规模政制为文明进化的一个
中间环节,尤其对天朝之存续与光大有启迪,康氏对涂尔干从邻国德意
志之自强之势中看到的“病态膨胀”并没有给予充分重视(一战后,康有
为在著述中不再坚持认为德国是个最好的模式),他也没能站在德法之
外的“第三者立场”,不带偏倚地考察对现代性有不同理解和创造的两
个近代欧洲国家之间的分歧( 犇狌犿狅狀狋 , 1994 )。对他而 言, 19 世纪 末
20 世纪初德国的强大,除了有物质文明上的原因,还有政制上的原因。
康氏“物质救国论”是为了增强国势而提出的,他在联合“小国寡民”创
造合邦政制方面的主张,既是对兴国之道的求索(与涂尔干对德国扩张
心态的分析不同),又从反思“国”得出相关国际政治主张,与涂氏结论
有不谋而合之处。将德国主权国权主导下融合“小群”与上古中国的情
况相比较,康有为认为,这种重王权的政制有助于建立一种替代危害世
界秩序的列强“大国协调”体系的制度(章永乐, 2017犫 )。在康有为看
来,这种政制是“据乱世”的跨国联盟(古有春秋晋楚弭兵, 19 世纪有维
也纳会议、俄法同盟等),其形态为新式公国,包含若干国家,而设统一
的军队与法律维持联邦的统一是“升平世”出现的前提。康有为没有明
确表明,这种有联邦政制因素的体制必须基于作为道德生境的社会基
础之上形成,但他也强调,只有当这种政制与民权的张扬同时出现之
时,“升平”才成为可能。在将德式政制与“三代”相联系的过程中,出于
其大同理想(萧公权, 2005 : 348 — 403 ),康有为也表现出了与涂尔干相
近的态度,对古今超社会(国族)、大区域政制—文明一体化(如帝国)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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