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179 - 《社会》2018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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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开批判,而恰恰是要通过客观化与具体化的方式,先对理想进行自我
批判。对于那些信奉宗教的人,学术虽然不能动摇他的内在体验、信念
和世界观,但至少从经验和客观性的角度,同样能令他看到某种现实的
真相,从而承认,如果不诉诸超自然的力量,而是从经验性的角度出发,
事情正如社会科学的描述那般。信徒能够得到学术“客观性”的提醒,
但也“没有不忠于他的信仰”(韦伯, 2004犪 : 178 )。韦伯的社会科学,即
使对宗教信徒也同样具有价值。
但是,如果不接受背后有超越性支持的宗教性世界观,那么在韦伯
( 1999 : 103 ; 2004犪 : 179 )看来,科学基于经验所展现的世界,就必然是个
诸价值领域分化共存的多神的世界。基于价值阐释建构出的理想类
型,仍然能够向人指出价值理想。不过与教徒不同,他要更清醒地看到
自己理想的主观性和有限性,承认在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许多不一样
的理想:“世界的各种价值领域,互相处在无可消解的冲突之中”。韦伯
( 2004犫 : 506 、 521-524 )的“诸神斗争”,其实不是说价值理想必定是彼
此极端矛盾对立的。他十分清楚,“在更高的综合下将冲突解决掉的立
场”未必不存在,而像有机体论这样的社会伦理,其本身正是调和妥协
的产物。他也非常清楚地看到,在将理想付诸实践时,面对其他理想与
现实的条件,常常需要妥协和让步,在政治领域也是如此(韦伯, 1999 :
6 、 98 )。但是,人如果要真正明确自己的价值立场和追求,就应自觉地
“选择自己的命运,即它的行为和存在的意义”,不能一上来就折中与和
稀泥,否则就不能做到真正的自主与明确的责任担当:“一旦你们认定
了这个实践立场,你们就是取这个神来服侍,同时也得罪了其他的神”。
在上帝与魔鬼之间做出选择,或“不美、不神圣、不善方为真”这样的说
法,只是提醒人们,要始终保持“自我清明( 犛犲犾犫狊狋犫犲狊犻狀狀狌狀 犵 )”,明确自
己的选择为何,这样才能“对自己行为的终极意义,提供一套交待”(韦
伯, 1999 : 103 ; 2004犪 : 179-180 、 184-185 )。
现在,我们可以理解韦伯眼中学术的“道德教育意义”了。从某种
意义上说,社会科学处在两头够不着的尴尬地位。它上不能直抵超越
之境界,下不能穷尽无限之现实。韦伯其实完全理解当时德国对理知
主义的厌 恶。但 是,与 那 种 纵 身 直 入 非 理 性 之 境 的 选 择 不 同,韦 伯
( 2004犪 : 185 )恰恰认为,“我们不能如今天人们喜为的,在它面前取逃避
之途;我们必须通观其行径至终点,方可透见它的力量及它的限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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