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18 - 《社会》 2018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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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国族与世界之间:莫斯对文明与文明研究的构想
极其重大,也是我们理解莫斯思想的重要线索。以其最著名的《礼物》
为例,此论著发表于 1925 年,时间正好在《国族》与《诸文明》发表的年
份之间,可谓是在这两篇文章的问题意识之下写就的。
莫斯文明图景的基本轮廓早已形成。 1901 年莫斯就任法国高等
研究实践学院讲座教授,这个教职是为“未开化[不文明]民族的宗教之
历史研究”而设的。在就职演讲里,莫斯挑战了这个概念,他说:
不存在未开化民族,只存在来自不同文明的民族。所谓
“自然”人的假设已确然被否定……( 犉狅狌狉狀犻犲狉 , 1994 : 90 )
这句话虽短,却透露出了一个重要信息:从其从学之日起,莫斯便
反感 19 世纪西方学界广泛流传的“野蛮”与“文明”之分,他不相信“未
开化民族”因“缺乏文明”而依旧生存在“自然人”状态之中。他认为,现
代人和原始人之间的差异,不过是社会规模的大小,从社会内部的复杂
性和宗教行为与思想观之,古人和今人前后相续,都是社会人,没有本
质上的区别。莫斯主张将古今“文化”都称为“文明”,这与其说是旨在
克服“文明”与“野蛮”之类概念含有的西方中心主义因素,毋宁说是为
了表明,所谓“原始民族”一样有复杂的社会组织、礼仪制度和道德意
识。用杨( 1997 : 155 )的话说,“莫斯认为……原始的落后的人们与文
明的民族并无本质上的差别。他认为可以把初民的心理与文明人的心
理互相比较,初民的信仰与仪式无论怎样的奇特,都确实已包含着文明
人的理性,而他们在技术上的精巧也足以惊人”。
在社会学年鉴派,如此使用“文明”一词并不是反常的做法,在涂尔
干《宗教生活的基本形式》中即时常能够遇见“原始文明”概念。但莫斯
所说的“只存在来自不同文明的民族”一语,虽稍显随意,却意味深长。
在莫斯看来,文明与社会性同时出现于人成为人的阶段中,但最早的共
同体有赖分布范围比其更广阔的文明之滋养,因而,与其说有了人就有
了社会,毋宁说有了人就有了文明。社会共同体既然来源于文明这类
分布更广的“文化”体系,那么,相对而论,文明不仅在时间上先于社会
学年鉴派曾致力于专门研究的社会,而且在空间覆盖面上也大于社会。
《关于“文明”概念的札记》一文出现在一战爆发之前不久,是莫斯
与涂尔干合作的两个少见的文本之一(另一个是《原始分类》, 1902 年
(接上页)“文明人”产生自我意识的看法。尽管他的科学理性观在新结构主义者那里遭到了
批判,但他对文明的批判态度却得到了长期继承(王铭铭, 2011 : 233-23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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