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106 - 《社会》2018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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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区的历史与可能性
汉地皇帝的妖后死后,尸身仍然留在皇宫危害黎民百姓,甚至使得
整个汉地都陷入黑暗,格萨尔王应邀前往伏魔降妖,最终获胜并且感化
了汉地皇帝。在这个过程中,令读者印象最为深刻的是过程的曲折性,
相比之下,岭国与其他邻国的关系,不管是战争还是合作,都要简单直
接得多。阿来不遗余力地铺陈了岭国与中原之间一个叫做木雅国 31 的
地方,指出格萨尔要在汉地取得成功,就必须借助木雅人的帮助。要灭
掉妖后尸体,需要一种特别的道具:五色松耳石发辫。这条发辫系在一
位遁世修行人的头上,他的修行地点就在木雅深山。为了取得这个松
耳石发辫,格萨尔又须获得第二种道具:三节竹爪。这副三节竹爪经过
木雅法王的修炼和加持,就长在木雅国“三山碰面两水汇流之处”。而
且,没有木雅“蛇心檀香木”和“林麝护心油”的护佑,岭国人就无法通过
汉地炎热的丛林。事实上,格萨尔君臣后来在汉地遇到的重重屏障,都
是依靠从木雅艰辛得来的这四种法物一一破解的。
把木雅和打箭炉(康定城的古称)结合起来更富有隐喻意义。在小
说里打箭炉是木雅国的核心,只要熟悉当地实际风物的读者都知道,
“三山碰面两水汇流之处”所指正是打箭炉;而且当格萨尔故事发展到
和木雅国有关时,阿来刻意安排史诗演唱者晋美到了康定,在学术讨论
会上演唱的就是这一段和木雅国有关的内容。在阿来看来,打箭炉的
双重性非常突出:一方面,它是朝廷军队进剿异域时的后方,另一方面,
它本身又是异域。这也隐喻着木雅国同样具有这种双重性。似乎是为
了具象化这一双重性,阿来甚至还独辟蹊径地为木雅国设计了兄弟双
国王制:一位法王,一位俗王,他们共同掌握权力。与此相异,在原始史
诗中,木雅只有一位法王,他的俗人弟弟只是他的重要辅佐。
事实上,法王与俗王的双国王制并非小说家的凭空想象。康区历
史上的政治形式中,包括德格、木里、嘉绒等不同地区在内,存在大量此
类案例,尤其康定俗话中的“拿起铃铛是活佛,放下铃铛是土司”指的正
是这种政治与宗教两条腿走路、政治与宗教的终极权威都来自于外部
的独特地方政治形式。不管是政治制服宗教,还是宗教制服政治,抑或
两者的相互关系动态变化,这两元本身始终不可或缺(郑少雄, 2016 :
31. 以我的理解,阿来在小说中所写的木雅国,指的是康区东部雅砻江中游较为狭小的地带,
也就是今日狭义上的木雅地区,大体包括康定、九龙、雅江、道孚几个县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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