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104 - 《社会》2018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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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区的历史与可能性


   美的游历这一条线索真实地展现出来。反过来,对于这几种记忆模式
   的强调,其潜在的意涵是为了批判格萨尔史诗传统中的文字传承模式,
   比如手抄本、木刻本,乃至于当代出版的整理版本。更准确地说,阿来
   批判的是史诗书面传播过程中的意识形态化、佛教化以及贵族化的传
   统。小说中,昆塔喇嘛正在书写格萨尔王的新部本,阿来( 2015 : 281 )借
   晋美之口表达不满:“我拒绝。我还想告诉你不要写了,格萨尔王已经
   想回到天上去了。他太累了。”晋美并不相信昆塔喇嘛是在“掘藏”而认
   为他在编造,因为“格萨尔故事讲了上千年,人们早就熟悉他的每一个
   部分了”(阿来, 2015 : 247 ),阿来借此表达他对格萨尔史诗传承历史中
   大传统( 狉犲犪狋狋狉犪犱犻狋犻狅狀 )对史诗的介入和改造的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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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风格后来发生了变化。尽管阿来写作《瞻对》时也做了大量的
   田野考察,搜集口传材料来补充地方视野里的人物形象和价值判断,但
   事实上,这个时候阿来几乎完全是借助清代汉文文档来推动瞻对故事
   的起承转合,使得事件时间和因果逻辑都历历可征。所谓“史料即史
   学”(兰克语),所采用历史材料的形式直接影响了阿来对瞻对事件的解
   释框架。比如,若整个中国历史所代表的乃是“势,大势所趋”,那么瞻
   对故事不过是中国历史河流中的一朵朵小浪花,而其最终结果必定是
   “顺大势而为”(阿来, 2014 : 240 )。换言之,土司的存在与否,完全取决
   于外在世界的变化:“先是国家强大时,分封了许多的土司,后来,国家
   再次强大,就要消灭土司了,但这时,国家变得弱小了,使土司们多生存
   了一两百年”(阿来, 2013 : 329 )。与此相反,阿来( 2015 : 117 )认为,格萨
   尔故事中的民间文类之所以具有合法性,是因为文字还没有发明,聪明
   如珠牡也“没有读过演说天下大势的书”。
       这种心态在《尘埃落定》里有更直白的体现,阿来强调了对书面历史
   和史官传统的信任。麦其土司的前三代都有自己的书记官,而且书记官
   和土司一样都是世袭的,只是因为某位书记官秉笔直书,被土司所杀,导
   致书记官的传统中断数百年之久。从拉萨来的喇嘛翁波意西成为末代
   麦其土司的书记官,恰是因为此时的麦其土司已经成为历史上最强大的
   土司,希望记录下其光荣的历史。阿来借喇嘛的话说:“书记官就是历
   史,就是历史……你知道什么是历史?历史就是要告诉人什么是对,什
   么是错。这就是历史。”(阿来, 2013 : 268 )可见,在阿来看来,历史不仅仅
   是真实的书面记录,还是基于书面记录的道德评价和判断。历史记录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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