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100 - 《社会》2018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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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区的历史与可能性
其家族及时转回粮食生产并在饥荒中获得暴利。土司的二儿子(傻子
少爷)甚至在粮食交易的基础上,在边界建立起了规模庞大的贸易市
场,并借此打击、控制其他土司,迅速坐大成土司世界中最强大的霸主。
随着解放军的步步推进,麦其土司最终覆亡,土司的政治和生命历程由
此一起结束。
从故事梗概可以看出,康区土司的关系世界有两重:第一重是内部
关系,不管是瞻对与其他康区土司,还是麦其与其他嘉绒土司的联姻、
交换或征战,都符合一种微型的四方模式;第二重是外部关系,也即土
司与外部 世 界 的 关 系, 23 已 经 收 缩 为 一 种 面 向 东 西 两 端 的 “钟 摆 模
式”。 24 我们着重说明第二种。在《瞻对》中尤其明显,瞻对/康区所要面
对的,并不是一个区域世界,而是从内地到西藏的一个条状空间,这个
条状空间以书中反复出现的川藏大道为隐喻。比如,“原上瞻对土司下
属的十几个头人……举家逃出瞻对地面。他们先是逃往打箭炉方向,
在清政府衙门告状未果,便又转投往西藏地面,争取噶厦政府的干预去
了”(阿来, 2014 : 95 );同时,即使拒绝也是向着两端,贡布朗加说:“我既
不做汉官,也不做藏官,靠自己的力量壮大起来,这才是我要做的官。”
( 阿来, 2014 : 96 )这种接纳或拒斥某一方或两方的心理模式在全书中随
处可见。《尘埃落定》同样着力强调一种二元性的空间感,比如嘉绒人
的谚语说:“汉族皇帝在早晨的太阳下面,达赖喇嘛在下午的太阳下面”
(阿来, 2013 : 17 ),与此同时,“虽然土司们自己称王,但到了北京和拉萨都
还是要对大人物下跪的”(阿来, 2013 : 90 )。这种二元性同样贯穿全书,比
如土司家既有西藏来的格鲁派预言者/书记官,又有内地来的汉人师爷;
又比如某土司过于坐大的话,拉萨圣人和汉人皇帝都不会满意。
“ 尘埃落定”以后,二元性又退隐了,康区生活面对的主要是汉地。
《 空山》描述了一个嘉绒藏族村庄(机村)在改革开放前的社会和政治生
活。新时代以昂扬的力量挺近康区的乡村生活世界,其象征符号包括
寺庙毁弃、喇嘛还俗、公路进村、森林滥伐以及人民公社等。西藏(或作
为其延伸的印度)的象征物只在主人公的记忆中偶有出现———“如果讲
23. 正如前面岭国所指代的边界是弹性的,在这里,土司世界的边界同样是弹性的,既可以指
代具体的麦其或瞻对土司,也可以指代作为整体的康区土司。很大程度上,他们是同构的。
24. “钟摆模式”是利奇( 犈.犔犲犪犮犺 )讨论上缅甸高地克钦政治制度时提出的概念,我借用它来
描述康区土司与汉藏之间的辩证关系,可参见郑少雄, 2016 : 23-26 , 262-26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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