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98 - 《社会》2018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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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区的历史与可能性


   以作家视角来重写著名的藏族史诗《格萨尔》。阿来设置了并行的两条
   主线:一是格萨尔神子降生、赛马称王、雄狮归天的历程。与史诗相较
   而言,这已经是一个比较完整的框架; 17 另一是晋美的故事,他如何经
   历天启神授成为史诗说唱艺人,又如何在当代文化“非遗化”、商品化的
   时代遭遇困顿和挫折。对于一部超过百万行、数千万字的史诗而言,选
   择哪些内容来再创作一本 30 万字的小说,的确是个需要费心斟酌的问
   题。阿来“重述”的核心,除了设立了晋美这个人物来推动情节发展,从
   而成为一部充满叙事主体性的小说外, 18 他对于格萨尔史诗故事的取
   舍本身更具有分析价值。
       格萨尔受天神指派下凡人间降妖伏魔来拯救藏民。随着史诗的发
   展,部本越来越多,格萨尔的战争之路也越走越远,除了四大魔国,又征
   服了许多更远的小邦国,甚至远及印度、伊朗、中原汉地等。而在阿来
   的写作中,他只着力描述了征服四大魔国的过程,对于其他地区,或一
   笔带过或干脆不提。但是,他也试图涉及与更大的外部世界如与波斯、
   汉地的交往关系,而非征服或战争。 19
       虽然做了大 量 的 精 简,但 是 古代 藏人 观念中 以四 方 “四 天 子”理
   论 20 为基础的空间结构仍准确地还原了出来。比如,阿来( 2015 : 117 )
   不厌其烦地描述了从天上看到的岭国(外部视角):“岭噶随雪山的抬升
   雄峙在伽地、印度、波斯之间。伽地在日出的方向,波斯在日落的地方,
   印度在热气腾腾的南方”;康区也在和这三个国家的比较中获得自身的
   空间位置(内部视角)———“黑头藏民所居之地的确不是唯一的世界,天
   宇之下还有别的世界与国”———并在比较中获得在历史发展序列中的
   位置,“这些世界与国中的好几个,已经早早地跑到他们所居的世界前


   17. 降边嘉措( 1999 : 44 )指出,格萨尔说唱艺人用三句话来总结史诗的全部内容:“上方天界
   遣使下凡,中间世上各种纷争,下面地狱完成业果”,这与藏族古代先民的“三界宇宙观”相一
   致,也可归纳为“诞生篇、降魔篇、地狱篇”。
   18. 阿来在接受采访时说过“晋美就是我”,表明他直接借晋美的思考、语言和行动来传达自己的
   思考。参见:杨雅莲 .2009. 与阿来一起寻格萨尔王踪迹[ 犖 ] . 中国新闻出版报 8 月 28 日。
   19. 谢泽福( 犌犲狅犳犳狉犲 狔犛犪犿狌犲犾 )比较了拉达克、蒙文和康区版本,除了《天岭》、《诞生》、《赛马》、
   《 北地降魔》、《霍岭大战》、《汉岭》等共有的基本部本之外,康区版本还有《姜岭之战》和《门岭
   之战》。与其他版本相比,康区版本的“历史性”远大于“神话性”(谢泽福, 1992 : 349-350 )。
   阿来所本的内容更接近于康区版本。
   20. 石泰安( 2012犪 :第六章)论述了印度佛教“四天子”理论的王权模式,以及四天子模式从南
   向北的复杂借用和流变。不管其原型为何,这个模式演变成了一种空间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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