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47 - 《社会》2018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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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除此之外,田 野 工 作 的 复 杂 性 还 表 现 在 诸 多 方 面,以 下 择 要 分
述之。
(一)田野选点:“家乡社会学”的内省
除了微观研究的普遍性外,利奇( 犔犲犪犮犺 , 1982 : 126-127 )对费孝通
还提出另一个质疑:“像中国人类学者那样以自己的社会为研究对象是
否可取? ”这个问题也是同时提给他与费孝通共同的导师马林诺夫斯基
的。因为早期的人类学研究多探究的是“远方文化的谜”,是在西方文
化的“异文化”中展开田野工作的。而费孝通的《江村经济》的出版在马
林诺夫斯基( 1986 : 1 , 3 )看来是“人类学实地调查和理论工作发展中的
一个里程碑”,因为“研究人的科学必须首先离开对所谓未开化状态的
研究,而应该进入对世界上为数众多的、在经济和政治上占重要地位的
民族的较先进文化的研究”,《江村经济》就是“一个土生土长的人在本
乡人民中间进行工作的结果”,是“一个公民对自己的人民进行观察的
结果”。在今天看来,人类学跨越文野之别,以本土文化为研究对象已
经成为一个大势所趋,利奇的质疑显得过于保守了(马尔库斯、费彻尔,
1998 ;克利福德、马库斯, 2006 )。不过,他和费孝通的分歧并没有想象
得那么大:“尽管我对直接对本人自己的社会做人类学的研究采取消极
的态度,我依然主张所有人类学者最重要的见识总是植根于自我的内
省。”而费孝通( 1999犫 : 29 )对利奇关于人类学者的见识根源在于自我内
省这一点也深表赞同。笔者之所以在这里要重提利奇的这个质疑,是
因为它在另一种意义上对中国学界仍有重要的启发。这种意义不是从
以民族、文明或国家为单位的“本土文化”来说的,而是从以乡村、城市、
工厂或社区为单位的家乡来说的。在当代中国社会的经验研究中流行
一种笔者所谓的“家乡社会学”,似乎家乡毫无疑问地可以成为社会学
和人类学研究的灵感源泉,似乎把家乡作为田野工作地点具有自然的
正当性,而无需利奇的质疑和费孝通的答辩中所共同强调的“自我的内
省”。费孝通反省他一生三次田野选点:江村是离他出生地十多公里、
同属一县的地方;禄村是他一个大学同学的家乡,那个同学与禄村的关
系接近他家乡与江村的关系;瑶山则是与他家乡相隔甚远,也是进入更
困难的少数民族地区。对费孝通来说,无论是介于家乡与非家乡之间
的江村,还是异文化的瑶山,最重要的都是具有内省精神:“这里只有田
野作业者怎样充分利用自己的或别人的经验作为参考体系,在新的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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