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61 - 《社会》2017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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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 2017 · 6

   们不可避免会让自己越过所有的限度,也从来不知道节制,从而陷入狂
   暴的、破坏性的、也几乎必然是不道德的无序状态中”。人们彼此的激
   情相互鼓荡,陷入“传染性的高热状态”,情绪也会“从一个极端走向另
   一个极端,由哭到笑,再由笑到哭”。在这种集体狂热和骚动之中,罪恶
   假自由之名以行,“在正常时候隐藏在阴影中的许多有害的要素,浮上
   了公共生活的表面”(涂尔干, 2001 : 146-148 )。这就是革命时期政治
   社会的情况。
       涂尔干十分清楚,大革命时期的许多理想,甚至它本身宣扬的个人
   主义和国家主义,都有过分简单抽象的特点。取消行会和法团,允许自
   杀和离婚,这些打破一切传统、主张完全自由的理想太随心所欲了。革
   命的乌托邦主义,恰恰会增强而不是削弱上述危险。但这还不是唯一
   的病态形式。与为狂热理想自杀和杀人相对,试图凭借暴力来维持纪
   律和权威,是另一种现代病症。 6 越是缺乏真正有生命力的集体生活,
   越是没有真实的情感支撑,人们就越有可能极力抓住刻板的规范、僵死
   的习俗,并试图诉诸暴力来支持它们。
       涂尔干( 2001 : 150 )告诫教师们,虽然纪律精神是首要的道德品质,
   但让孩子服从纪律切忌单纯诉诸强力。孩子“必须感觉到规范中的道
   德权威”,在心里产生“内在的尊重感”。作为权威的教师,应当尊重自
   身的职责,态度既谦逊又庄重,不能因权力在手就自大骄傲。涂尔干
   ( 2001 : 186-187 )指责 19 世纪晚期的殖民帝国主义者,认为他们面对
   异民族,不是敞开胸怀,通过沟通和交流形成真正的共同意识,而是“唯
   我独尊地、野蛮地显示着自身的威力”,将各种“文明”的道德和生活样
   式强加给后者,“活像不可一世的暴君”。其实他们才是失范者。处于


   6. 也许有人会问,既然社会陷入唯我主义和失范的状态,缺乏规范和道德理想,那么,自革命
   中创造理想不是社会新生的必经之路吗?如果有稳定的规范和约束,自然不会陷入极端狂热
   和幻想状态,但狂热不能孕育出新的理想和规范吗?从逻辑上看这似乎有道理,但如果以现
   实的眼光来考虑就不一样了。越是极端想象狂热,越是习惯于用理想去超越具体现实,如何
   能够建立规范和权威呢?法国大革命不就陷入了抽象理念与具体现实的不断斗争吗?涂尔
   干的洞察力就在于,他不是从抽象逻辑的角度去理解这件事。“集体欢腾”在理论的角度有重
   要性,关键在于集体生活的热情和社会理想的再造,而并不意味着应当掀起无法无天的狂热。
   抽象概念和理论逻辑的意义,绝不是直接规定现实,否则容易产生极端化的理解。在下面的
   讨论中我们会看到,涂尔干超出抽象理论的对社会的“历史的理解”和真正的现实经验感,才
   能帮助我们走出由抽象逻辑和自杀类型极端状态编织的罗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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