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16 - 《社会》2017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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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病信教农民的宗教心理及其发展


   身份,为此,类似“浅层信仰”、“中度信仰”等表达也意在强调宗教身份
   获得背后的工具性诉求(即以获得宗教身份来满足实用目标),而至于
   主观心理上的“信仰”究竟如何,如“信”是否纯粹,“信”包含的情感和宗
   教经验、“信”指涉的神人关系等个体“主观感受”却被忽视了。相反,如
   果从个体的宗教心理来看,正如威廉·詹姆斯( 2012 : 23 )所言,宗教信
   仰意味着“个人独自产生的某些感情、行为和经验,使他觉得自己与他
   所认为的神圣对象发生关系”,在这个意义上,无论是从“信仰”的字面
   含义,还是其实质要求来看,都应包含着一种指向“神圣”的超越而非世
   俗、虔敬而非实利的心理和终极关怀。本文即是从个体宗教心理和宗
   教经验角度来把握“信仰”及其与因病信教农民“信”的契合问题的。
       从宗教心理的角度看,“信仰”是无涉功利性诉求的,乃是一种追求
   最高价值和终极意义的超越性状态。与纯粹将宗教视为目的而非工具
   的“信仰”状态相比,信教初期农民的宗教态度很难说达到“信仰”这一
   层次。 11

      实际上,信徒也对自身信教初期的“信”有着中肯的认识,在一次焦
   点访谈中,当问及如何理解信教初期的“信”时,他们都有大致相同的表
   述。比如信徒 犛 说:“我那个时候的信,怎么说呢,对上帝存在还是将信
   将疑,觉得看不到又摸不着的。那种信是‘马马虎虎’的,没有在内心上
   遵循神的要求,我当时不仅信耶稣,还信了魔鬼头子, 12 当时想法很简
   单,谁把我多年的风湿病治好了,我就信谁。”信徒 犠 说:“那个时候我
   觉得自己亏欠了神,对神没有足够信心,心里头是有求必应的想法,就

   11. 实际上,正因为“信仰”本身难以完全契合中国信众的宗教生活,在学术界内部,尤其是宗
   教人类学领域,超脱“信仰”模式研究中国宗教的努力,早已比比皆是。正如本文的一位审稿
   人所指出的那样,即使是研究中国宗教的西方学者,百余年前就已经认识到无法用“信仰”来
   研究中国宗教。葛兰言、谢和耐、弗里德曼、武雅士、施坚雅等已故学者,早就在著作中指出,
   中国人的宗教生活并非“信仰”,而是“实践”。实际上,从 19 世纪末的罗伯逊·史密斯开始,
   以“仪式”代替“信仰”的研究路径就在世界宗教人类学界占有主导地位。这一路径无疑超越
   了“信仰”这一前置判断,并丰富了研究视野、领域和内容。对于本文所关注的因病信教农民
   之宗教心理及其演变,我们理应吸取宗教人类学对中国宗教研究的经验启示,积极关注宗教
   实践,并在宗教实践中理解和把握之。
   12. 魔鬼头子,指乡村社会中类似巫师的人。被访者之所以贬称其为“魔鬼头子”,导因于其
   在接受基督教义后对其做的价值评判。正如梁振华等( 2015 )所指出的那样,在开始时,信耶
   稣和寻求巫医、民间神医、烧香拜佛之间没有本质性差异。如此,我们便可理解信徒 犛 为何同
   时信奉多种对象,其原因便在于把宗教视为工具而非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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