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79 - 《社会》2017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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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 2017 · 1
自己过得舒适。他的劳动也从必需性跨入便利性,意象不再那样黯淡。
心态的平和使他开始体验自然和劳动本身的含义。
不过,不可忽视的是,他仍没有对超越自我的自然世界拥有任何理
解。他将不幸记在借方( 犇犲犫狋狅狉 ),把幸记在贷方( 犆狉犲犱犻狋狅狉 ),这种私人
算计的记账方向,表明上帝对他而言仍然只是个习俗观念,他看不见比
自我好恶更高的目的,对上帝没有任何实在的感受和情感。 6 换言之,
鲁滨逊是孤独的个体,他只能不断打破旧的规定,生活事件与他没有发
生真正的关联。他从自我出发,在表面上理解事件的前因后果,却没有
将这些事件纳入自我的深度反省之中。这使得他孤独地存在于当下,
在看似无规定的偶然性中大起大落。
然而,笛福试图表明,自然的世界并非纯粹无规定性,时刻惦念自
己的人很容易忽略自然事件之间巧妙的因果联系,而失去感知的敏感
性。鲁滨逊开始写日记,在时间与事件的记录中,发现了事件的协同性
( 犆狅狀犮狌狉狉犲狀犮犲狅犳犈狏犲狀狋 )。被萨里人俘虏为奴的那天,恰巧是他自己从
父亲的家宅逃出去航海的那天。从萨里逃走的那天,又与他自己从雅
茅斯沉船上逃生的那天同月同日。更奇妙的是,他自己诞生的日期和
自己被风浪打上孤岛而奇迹生还的日期竟是同一天。笛福在偶因的意
义上使用 犆狅狀犮狌狉狉犲狀犮犲 一 词,表 达 的 恰 恰 是 偶 然 原 因 背 后 的 必 然 关
联。 7 他 “偶 然 地 ( 犮犪狊狌犪犾犾 狔 )去 了 赫 尔 城,当 时 没 有 任 何 出 逃 意 向
( 狌狉 狆 狅狊犲 )”,却 偶 然 地 碰 到 一 个 同 伴 正 要 乘 他 父 亲 的 船 出 海 去 伦 敦
狆
( 犇犲犳狅犲 , 1988 : 8 )。同 样,他 准 备 再 去 几 内 亚 做 生 意 时,“倒 霉 的 是
( 犿犻狊犳狅狉狋狌狀犲 )我那朋友回国不久便去世了”,“我在这次航行中接连大
倒其霉”,最终沦为海盗的家奴。 8 上述每个结果都不是出于鲁滨逊自
主的选择,而是迫于外力,但这并非亚里士多德所谓的纯粹偶因在发挥
6. 鲁滨逊的记账方向与传统的宗教记账簿恰恰相反。对于有宗教观念的人,人永远对上帝
负债,上帝永远是债权人,因此人做了善事,甚至损己之事,应记在贷方,做了恶事,甚至利己
之事,应记在借方。可见,鲁滨逊尚未意识到自己与上帝的关系,无论死里逃生,还是船漂岸
边,他都归于侥幸( 犔狌犮犽 )或偶然( 犆犺犪狀犮犲 ),看不到账簿中幸与不幸的背后是上帝。
7. 在 亚 里 士 多 德 那 里, κατασυμβεβηκ ó ζ (偶 因 )被 犠犻犾犾犻犪犿 犆犺犪狉犾狋狅狀 译 为 犫 狔 狏犻狉狋狌犲狅犳
`
犮狅狀犮狌狉狉犲狀犮犲 , συμβα í νειν (偶然出现)被译为 犮狅狀犮狌狉 。亚里士多德将偶然( 犮犺犪狀犮犲 )作为原因,仅
仅是为了解释根据自然、根据选择之外的因果问题。他(亚 里 士 多 德, 1995 : 116-117 )指
出,偶然的命意就是凡附隶于某些事物,可以确定判明为附隶,但其所以为之附隶者既非必
需,亦非恒常。“既非必需,亦非恒常”是他对“偶然”的“剩余性”的界定。
8.犉狅狉狋狌狀犲 的拉丁文 犳狅狉狋狌狀犪 本身即“偶然、命运、运气”,法文 犳狅狉狋狌狀犲 则表示“偶然作为人类
事务中的力( 犳狅狉犮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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