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214 - 《社会》2016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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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母不知父”的中国谱系
父”的解读显然比附会母系社会要更切近《庄子》的文本。本文也正是
在高度认可回归文本的研究进路的基础上,试图进一步推进对这一问
题的深入研究。
三、古典时代(上):以无父为无君
《庄子·杂篇·盗跖篇》言孔子往说盗跖,曰:“使为将军造大城数
百里,立数十万户之邑,尊将军为诸侯,与天下更始,罢兵休卒,收养昆
弟,共祭祖先。此圣人才士之行,而天下之愿也。”盗跖痛斥之,有曰:
今丘告我以大城众民,是欲规我以利而恒民畜我也,安可
久长也!城之大者,莫大乎天下矣。尧舜有天下,子孙无置锥
之地;汤武立为天子,而后世绝灭:非以其利大故邪!且吾闻
之,古者禽兽多而人少,于是民皆巢居以避之,昼拾橡栗,暮栖
木上,故命之曰有巢氏之民。古者民不知衣服,夏多积薪,冬
则炀之,故命之曰知生之民。神农之世,卧则居居,起则于于,
民知其母,不知其父,与麋鹿共处,耕而食,织而衣,无有相害
之心,此至德之隆也。然而黄帝不能致德,与蚩尤战于涿鹿之
野,流血百里。尧舜作,立群臣,汤放其主,武王杀纣。自是之
后,以强陵弱,以众暴寡。汤武以来,皆乱人之徒也。(郭庆
藩, 1961 : 995 )
孔子之所以要往说盗跖,是因为“盗跖从卒九千人,横行天下,侵暴
诸侯,穴室枢户,驱人牛马,取人妇女,贪得忘亲,不顾父母兄弟,不祭先
祖。所过之邑,大国守城,小国入保,万民苦之”(郭庆藩, 1961 : 990 )。
盗跖在私德意义上违背了礼教原则———“贪得忘亲,不顾父母兄弟,不
祭先祖”,将人从礼教性人伦网络中跳脱而出,成为无牵无挂、无拘无束
的个人,仅仅顾及一己之快意。在公德意义上,盗跖则不仅危害了天下
万民———“横行天下,侵暴诸侯,穴室枢户,驱人牛马,取人妇女”,在更
深层次上,盗跖“从卒九千人”在本质上是一支与国家相当的非国家性
武装力量,因而从根本上打破了国家垄断暴力的政治原则。而孔子的
劝导———“尊 将 军 为 诸 侯,与 天 下更始,罢兵休 卒,收养昆 弟,共祭 祖
先”,也正是从这两方面入手。
与孔子针锋相对,盗跖的反驳也针对这两点。不要说立为诸侯,即
便是立为天子,又当如何?孟子曰:“孝子之至,莫大乎尊亲;尊亲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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