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22 - 《社会》2016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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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传统社会的双轨治理体系


   也往往肇发于此。以“史”决“经”,以“势”论“史”的代表,是柳宗元的
   《封建论》。柳宗元一语成矢:“封建非圣人意也,势也”,指出封建制的
   形成,并非是曾经存在过的理想政治图景,而是顺历史情势而生的一种
   制度安排,也必将随情势的变化而为郡县制所替代。天命不可知,运势
   不可为:“天地果无初乎?吾不得而知之也;生人果有初乎?吾不得而
   知之也”。柳宗元引述荀子的话说,我们惟可知的,是现实中“假物必
   争,争而不已”的场景,“故近者聚而为群,群之分,其争必大,大而后有
   兵有德”。在柳宗元看来,原初封建制的产生,应天顺命也许只是个说
   法而已,真实的历史中,在众群之中得其胜者,才能让人俯首听命,以安
   其属,于是就有了一批诸侯;诸侯之中德又大者,如方伯、连帅之类,得
   到各诸侯的拥戴,以安其封;最后终于出现了天子,天下归心,以安其
   人,“然后天下会于一”(柳宗元,《封建论》)。
       柳宗元坚持的,似乎是一种归纳的逻辑,依据看得见的事情说话,
   不同于宗法制度的演绎法则。这里的尊尊之道,也不是出于一种与亲
   亲统合的自然关系,而是顺应情势依靠武力或贤良得到的威德。周公
   制礼,设五等之制,确实是顺着史势的,做到了以封建“四周于天下”,然
   而降于夷王及其后各君,却坏了礼法,损了尊威,封建制已成崩坏之势。
   因此,治国理政必得因势利导,秦征天下,“裂都会而为之郡邑,废侯卫
   而为之守宰,据天下之雄国,都六合之上游,摄制四海”,正是取势之举,
   废分封而行郡县,乃是历史运变的结果。郡县制革除了封建制各私其
   土的乱政之源,反而开创了一个“公天下”的世界:“秦之所以革之者,其
   为制,公之大者也;其情,私也,私其一己之威也,私其尽臣畜于我也。
   然而公天下之端自秦始。”后人将秦之速亡归于郡县制的推行,柳宗元
   认为是没有道理的:秦灭亡的原因,乃“咎在人怨,非郡邑之制失也”;换
   言之,因秦施狂政,故而使“人怨于下而吏畏于上”,其根本的教训,是
   “失在于政,不在于制”,不能把过错归于郡县体制。
       柳宗元的这一判断,出于一个根本性的理由。那就是在变动不居
   的历史处境中,最能审时度势并与时俱进的,终是贤者和能人。因此,
   衡量一种体制的优劣,就该看这种体制是否有助于选贤任能,是否有助
   于提拔像样的人才。封建制守的是固定的宗法秩序,私土子民,封土也
   是封闭,奖惩不彰,赏罚不明,人才受到体制的压抑,“圣贤生于其时,亦
   无以立于天下”。而郡县制中,治国理政真正能够做到“有罪得以黜,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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