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29 - 《社会》2016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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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官吏分途”到“层级分流”:帝国逻辑下的中国官僚人事制度
的各地长官数目庞大,其科举、录用、调遣、考成、俸禄、监察已经令朝廷
不堪重负,而相应的胥吏数目则以数十倍甚至百倍计,绝无集权而治的
可能。不难推论,官吏分途或者说管官放吏是中央集权制度下不得已
的抉择。既然朝廷大权至高无上,自上而下强化官吏之别,尊官贬吏,
顺理成章。这一历史发展反映了帝国统治过程中择优去劣的演变过
程,一定程度上可以缓和一统体制与有效治理之间的矛盾。
因此,本文提出的一个命题是:中央集权及其官僚制度导致了委
托—代理关系的交易成本,特别是对各地官员的评估、委派、监察等的
相关信息成本急剧增大。官吏分途是应对这一困难的制度安排,即中
央政府控制各地官员的任命统辖权,而将行政区域(或部门)内的管理
权包括胥吏人事权委托给各地、各部官员代而治之。这一解释有别于
宫崎市定( 2008 )提出的官僚制走向贵族化的发生学解释。依上述讨论
来看,官吏分途发生在官僚体制日益扩张的大背景下,是组织规模不断
膨胀的结果,是帝国为了应对治理负荷过重而实施的制度,而当时的官
吏流品框架为官吏分途提供了可资借用的社会文化资源。本文的思路
也不同于黄仁宇( 2001 )的“潜水艇三明治”观点,即中华帝国存在上下
两层(皇权与民众)大而无当,中间缺少强有力的官僚层级将两者联系
起来的治理困境。本文认为,这个中间层级集中体现在官吏分途上。
一方面,儒家文官饱读经书,不谙技术;一方面,书吏胥役困于基层,游
离于官僚体制边缘,有力无权。黄仁宇将这一困境归咎于“数目字管
理”技术的缺失,例如,在田亩数目尚未明晰的情况下无法实现税收的
理性管理。然而,即使在数目字管理技术高度发达的今天,信息的不完
备性、不对称性、模糊性都使得所谓的信息技术能力大打折扣。本文认
为,官吏分途制度是针对中央集权的局限性所采取的应对举措,即帝国
治理受其规模所累,向下延伸的能力有限,而官吏分途在很大程度上缓
和、调节了这一紧张。
在当代中国,国家官僚体制在各个领域中承担了繁重的任务,包括
政治、经济、文化、社会保障,可谓无所不及,与民众有着密切互动,国家
治理的负荷因此大大增加,官僚体制随之膨胀,委托—代理问题随之加
剧。随着政府官员队伍的扩大、分工的精细化,人事管理上的考核、激
励、晋升、监察、流动、培训等一系列环节需要繁重的信息采集、加工、解
释和决策,向上集权的意图受到严重限制,只能将权力逐级下放到各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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