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20 - 《社会》2019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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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回历史视野,重塑社会学的想象力
足以伉者,汉之刘歆”(章太炎, 2000 : 51 )。简言之,康章之别,即是究竟
由经学到宗教还是由经学到史学的差别。 7 章太炎批评康有为仅依《公
羊》断史,无视国史几千年之传承与流变,用武断的普遍历史观代替具体
历史的凝重与温情,因而在国变与世变之亟,应走出一条经学的史学化
道路,“铸古文经学为史学”,立国化民,用历史来凝集中华之民族精神。
章太炎承“六经皆史”,多是在义理上做文章,而实现经学与史学的
现代转化,并融合晚近的社会科学方法来治史的学问家,当属王国维和
陈寅恪。他们与同时代的史学家一起,掀起了一场重新奠基中国文明
精神的国史运动。 8 王国维之弟王国华曾这样评价其兄:“先兄以史治
经,不轻疑古,亦不欲以墨守自封,必求其真。故六经皆史之论,虽发于
前人,而以之与地下史料相印证,立今后新史学之骨干者,谓之始于先
兄可也”(参见王国维, 1983 )。王国维( 2001犫 : 875 )本人也是这样说的:
“学之义不明于天下久矣!今之言学者,有新旧之争,有中西之争,有有
用之学与无用之学之争。余正告天下曰:学无新旧也,无中西也,无有用
无用也。凡立此名者,均不学之徒,即学焉而未尝知学者也。”由此可见,
王国维治史,并未倚重古今某派,亦不在意新学与旧学之分,似乎对于中
西之别也没有那样敏感。一般人认为,上述引文说明的只是一种学者应
有的持中态度,但细绎之却含义颇深。在王国维看来,时下中国之历史
变局以及走出此变局的文明再生,既不应拘泥于古今中西的差别与对
立,又必须重新体认自身文化之本体。“本”不离其“变”,“变”不失其
“本”,才是中国文明的基本精神。正是这样的继往开来之工作,才要有
浓烈的情感和沥血的心力。对此,陈寅恪( 1992 : 502 )理解得最透彻:“古
今中外志士仁人,往往憔悴忧伤,继之以死。其所伤之事,所死之故,不
止局于一时间一地域而已。盖别有超越时间地域之理性存焉。”
7. 王国维( 2008 : 212-213 )对康有为孔学宗教化的倾向不以为然,他说:“康氏以元统天之
说,大有泛神论之臭味,其崇拜孔子也颇模仿基督教,其以预言者自居,又居然抱穆罕默德之
野心者也。其震人耳目之处,在脱数千年思想之束缚,而易之以西洋已失势力之迷信,此其学
问上之事业,不得不与其政治上之企图同归于失败者。”
8. 柳诒徵( 2011 : 309 )在《国史要义》中曾明确提出“国史”之本质,并指出王国维的贡献最
巨:“任何国族之心习,皆其历史所陶铸,惟所因于天地人物者有殊,故演进各循其轨辙……近
世承之宋明,宋明承之汉唐,汉唐承之周秦。其由简而繁或由繁而简者,固由少数圣哲所创
垂,亦经多数人民所选择。此史迁治史,所以必极于究天人之际也。……吾之人本主义,即王
氏所谓合全国为一道德之团体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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