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229 - 《社会》2014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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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 2014 · 1
工作组作为动员者所共同开辟出来的空间,旨在将农民日常生活中的
苦难提取出来,并通过阶级这个中介性的分类范畴与更宏大的“国家”
话语和国家观念建立起联系(郭于华, 2002 , 2013 )。也就是说,前者是
消解权力的一种技术,而后者恰恰是权力渗透的一种技术; 4 前者是一
种口述者形成如何看待自己的命运和痛苦的“伦理的认同”的机制,而
后者则是一种诉苦者通过对敌人的确定而形成社会不同阶级之间相互
言谈指认的“政治的认同”的机制(李猛, 2001 : 4-5 )。
当然,郭著中也有值得商榷之处。作者虽然已经意识到了“构建底
层历史与重构历史的过程是一个讲述与倾听、理解与反思、解释与再解
释的互动过程。这一过程中充满了讲述与倾听、讲述者主体与研究者
主体之间的张力”(郭于华, 2013 : 243 ),但这些张力在郭著中似乎并没
有得到充分的呈现。具体说来,有两个问题可以与作者讨论。
首先,如何理解和处理口述史的内涵。口述史研究涉及三部分材
料:( 1 )以访谈者与口述者之间的问答为框架的语言部分,( 2 )各种没有
语句意涵、属于非语言性的声音,( 3 )噪音。郭著关注的重心放在语言
部分,而不太关注口述中的停顿、插话、沉默、遗忘、姿势和噪音,即郭著
关注的重心是讲述的历史,而非讲述本身。但事实上,口述史所触及的
那些讲述,并非单纯的过去,而是“在过去中的现在”( 狋犺犲 狆 狉犲狊犲狀狋犻狀狋犺犲
狆 犪狊狋 )。口述者的那些声调既是讲述者一生 的命运,也 是其现在的 姿
态。而离开讲述者当前的处境,实际上是难以理解他的言语的。因此,
口述史本身的时间结构包含了人类学的性质,即只有通过对我们面前
的口述者的观察,才可以找到理解那些声音的契机。 5 比如,口述中的
沉默或者“稀薄”的声音常常和那些接近独白式的“丰富”的口述同样重
要,因为前者同样是在讲述,只不过使用了更微妙的语言,更深地侵入
了我们的现在,甚至口述中那看似毫无意义的噪声却能更直接地将讲
述活动本身的历史铭刻在磁带的声音中。尽管它们是不可书写的,但
这些书写之间的空白往往正是口述历史的力量所在。 6 其实,郭著在导
4. 当然,任何一种口述活动都是“讯问”、“调查研究”与“体验生活”三种看起来迥然不同的东
西的混合物,而“讯 问”势 必 带 来 口 述 史 在 诚 实 与 德 性 之 间 的 某 种 深 刻 张 力 (李 猛, 1999 ,
2001 ),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可以从相对主义的角度将底层口述史与“诉苦”等量齐观。
5. 参见:李猛 .1998. 在日常生活与历史之间(未刊稿)。
6. 参见:李猛 .1999. 口述历史中的声音与记忆(未刊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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