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224 - 《社会》2014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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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开“受苦人”的历史之门
底是命运所为还是人力所致,他们也无力深究“细浪”会从何而来以及
何时会来,他们在疼痛中、在煎熬中、在麻木中所秉持的信念只是:“好
死不如赖活”,无论如何要把日子熬下去。但这种赖活的状态、这种熬
日子的状态既很难聚焦,也很难被赋予政治性。
第二,底层苦难的“无事件性”。方慧容( 2001 )在研究华北西村土
改时提出了“无事件境”这个概念,意指传统农民一种特殊的事件记忆
心理,即重复事件序列中的各种事件时,不但由于高重复率导致事件记
忆上难免的事件间各种细节的互涵和交叠,更重要的是,生活在这种状
况中的农民在心理上也“无意”将这些众多的重复性事件理解为分立有
界的事件。这种在底层普遍存在的“无事件境”的记忆对于执著于用现
代的、精英的、理性的逻辑来探求事情“真相”和原委的人来说,往往显
得凌乱不堪或破绽百出。底层与其他阶层不仅生活在截然不同的物质
世界中,而且也生活在磗格不通的话语世界中。
第三,正因为上述两个特点,又决定了底层苦难容易受到精英话语
的诱拐———我们权且可称之为底层苦难的“易染性”。虽然底层与精英
处于不同的生活世界和话语世界中,但总有不少精英想要替底层说话。
而这种代言常常将底层史写成了精英史的缩影,将村庄史写成了村庄
的宫廷斗争史;或者如李猛( 1998 )对杜赞奇所批评的那样,将分层的历
史生活误为所谓“分叉的历史叙事”。
那么,底层的苦难是否就真的无法讲述呢?郭著讨论了两个底层
研究的学术传统为此付出的努力:一个是以印度学者为主的“底层研究
学派”,另一个是美国学者斯科特。这两派都赋予了底层群体以政治地
位,都试图在与统治精英的交叠中去理解底层政治独特的内容与特质。
郭于华及其研究团队对这两派本来缺乏相互对话的学术传统已经作了
诸多有益的勾连(郭于华, 2008 , 2013 ;徐小涵, 2010 ),本文不再赘述。
不过,值得注意的是,无论是印度底层研究学派,还是斯科特,他们
对底层政治的关注焦点都放在“抗争政治”( 犮狅狀狋犲狀狋犻狅狌狊狆 狅犾犻狋犻犮狊 )领域,
这些以第三世界为对象的底层抵抗研究是与西方宪政国家的社会运动
研究相对应的(徐小涵, 2010 )。而对郭著所要呈现的中国村庄政治史
来说,那些底层农民面对一波又一波的政治运动浪潮,既有抵抗之举,
又有顺从之为,甚至有一时的“集体欢腾”之场景、而今的“先苦后甜”之
评说。这些情形远比纯粹的抗争政治要复杂得多。印度底层研究学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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