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225 - 《社会》2014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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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 2014 · 1

   和斯科特虽然对郭著关心的问题有重要的启发意义,但尚不足以完全
   解决“底层苦难是否可以被讲述”的理论难题。
       其实,在这两派之外,还有一个在权力研究上视野更为宽广、洞察
   更为犀利的思想资源可资借鉴,这就是郭著中所提到的福柯( 1999 )研
   究底层的名篇———《无名者的生活》。在这篇文章中,福柯既道出了底
   层现身的困境,也点出了突破这一困境的要害:
           他们应该属于那些注定要匆匆一世,却没有留下一丝痕
       迹的千千万万的存在者……必须得有一束光,至少曾有一刻,
       照亮了他们。这束光来自另外的地方。这些生命本来想要身
       处暗夜,而且本来也应该留在那里。将它们从暗夜中解脱出
       来的正是它们与权力的一次遭遇:毫无疑问,如果没有这次撞
       击,对他们匆匆逝去的短暂一生,不可能留下片纸只言。……
       所有这些生命,本应注定活在所有话语不及的底层,甚至从未
       被提及就销声匿迹。它们只是在这次与权力稍纵即逝的接触
       中,才得以留下自己的痕迹,短促、深刻,像谜一样。
       显然,捕捉那束在刹那间照亮了底层的“光”,就是福柯所指的可以
   让底层现身和发声的关键所在。
       那么,在关于中国社会的经验研究中,到底如何来捕捉这束“光”
   呢?笔者认为可以有两种基本的方式。一种方式是侧面展示,由于暗
   夜笼罩、遭遇仓促、言语不通,我们一时难以看清底层的面目,可以用侧
   面描写的方式为其留影。比如,笔者在《大河移民上访的故事》中曾经描
   写过两个插曲:“山坳的孤魂”和“电站的疯子”,其实就是那些真正沉默
   的大多数的侧影。他们只是在底层精英与上层精英的对峙中才偶然现
   身,但随即又被双方冷落和遗弃。笔者在浓墨重彩的上访叙事中加入这
   两个与全书似乎并不协调的插曲,就是企图捕捉他们和权力不期而遇的
   刹那(应星, 2001 )。另一种方式是正面勾勒,郭著更多采用的是这种捕捉
   方式。我们在书中大体可以看到郭著的正面勾勒有以下几种策略。
       首先是抓典型。在中国社会,几乎所有的典型都有一个共同的特
   点:不典型。这是因为典型一般是被塑造出来而非自然形成的,即所谓
   的“树典型”。 1 在典型形成和发展的过程中,往往被打上了浓厚的权力


   1. “树典型”并不限于弄虚作假炮制典型这种情况。更多时候,典型的那些突出特征确有其
   自然的基础和真实的原料,但在典型被发掘和宣传的过程中,那些特征总是或多或少地被人
   为放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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