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240 - 《社会》2025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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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生活”与“理想”之间:涂尔干的行动社会学大纲
践,只能产生于“探索的终极时刻”(the end moment of its investigations)。
那么,何时才是“终极时刻”呢?或许正是当行动者所依恋的这个实在的
“社会”与“人民”遭遇危机的时刻。 此时,作为知识分子,政治关怀变得
尤为凸显,“生活来不及等待”的紧迫与“理想动态更新”的召唤变得更
为强烈。 正如涂尔干(2020f:8)在《道德教育》导言中所说的那样,阐述
道德教育的目的“不是为了一般意义上的人,而是为了我们这个时代、
这个国家中的人们”。因此,知识分子自诩的理性天赋或特权并不是“为
了思考而思考”(这只是“一种智力的消遣、纯粹和简单的博学而已”),
而应该是“为了行动而思考”(这才是“法兰西的伟大道德”)。 正是对所
属社会与所处时代的依恋,才能激发起知识分子伟大的创造力,而社会
学家智识事业之目的正是更好地承担起社会重建与文明更新的责任,
这便是涂尔干行动社会学最深沉的政治关怀。 他坚守并拓展了法国的
“政治理性主义”理想:一方面是对“笛卡尔理性主义”的拓展,意味着
知识分子的“理性” 思考必须回应和交融在公众的情感和生活需要之
中,进而解决了知识分子陷溺于沉思而脱离社会的身心分离问题;另一
方面是对“政治共和主义”的拓展,意味着将法兰西共和国视为特殊性
和普遍性的合一,共和国既属于个体的“法国公民”,更奠基于对“普遍
人格”的尊重,知识分子的使命便在于通过公共领域的活动来引导公众
承担起自己的责任, 进而将对个体幸福的追求提升到普遍人格的文明
境遇。
行文至此,我们可以说涂尔干以不同的方式改写了马克思“以哲学
改变世界”的革命行动,只是涂尔干关心的“世界”既不是某一个特定的
阶级类别,也不是抽象的人类王国,而是首先指向每个人生来被给予的
群体与社会之责任。 同时,我们也可以说涂尔干改写了韦伯“以行动化
解紧张”的救赎行动,他化解“紧张”的方式是在“学者”与“公众”之间
搭建沟通合作的桥梁,进而在思考与行动、理想与生活以及心灵与身体
之间建立一种有节奏的循环。 更重要的是,我们可以在涂尔干晚年尤其
是“一战”期间身体力行的政治参与中感受到,他认为,面对社会危机的
关键时刻,知识分子应该担负起责任,这种责任既是对人民的责任,也
是对文明的责任,更是对自己生命的责任。 最终,我们才能真正理解为
何涂尔干断言“社会学本质上是一门法国科学”。而实际上,涂尔干式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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