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104 - 《社会》2025年第2期

“地势”与人类学的日常语言视角和方法

“地势”的论说，包括毛泽东论说的“地势”与其他条件的关联，不是传
统 社 会 科 学 命 题 （逻 辑） 式 的 真 或 伪 ， 也 不 像 社 会 人 类 学 中 的
“topography”（地 志）或“morphology”（形 态 学）那 样 是 有 确 定 指 涉 的 地
形、“地点”（ place）或物质/生物“形态” （毛斯，2003：394）。“地势”与社
会科学的因果逻辑条件之间也不能互相化约。 8 同时， 从依据这种地
势把握所采取的行动之后果来看，毛泽东对于地势意义的理解是合适
的，但对于这种“地势”论说或话说，我们只能从日常语言的语义和语
用理解。
当今西方学界对中国的“势”做过精当分析者，当属法国学者余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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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认为，“势”是与西方逻格斯中心的哲学相反的非“本体”的公设。 余莲
眼中的“势说”更接近孙子兵法式的兵法之势。 他的看法实际上是以西
方哲学为坐标，对中国思想抱持同情和理解的态度，认为中国无本体论
和形而上学传统，却存在一种另类的智慧。
“势说”政治似乎能够克服西方政治社会学的二元区分格局，即不
再要么强调政治主体（能动性/行动者/自由意志），要么强调系统（结构/
决定论/机械论）。 但如何既与西方社会科学进路及方法论对话，又立足
中国的话语实践和生活形式，将“势说”作为政治研究的进路和方法论
说清楚？ 本文认为日常语言视角人类学是一种选择。
日常语言视角人类学受到日常语言哲学及其最近发展的影响而出

8. 相互不能化约并不意味着在实践中不能互相兼容，相反，两者可以“凑合”或以中间联
系的方式一起对历史进行解释。 后文将以具体方法来展开说明这一观点。 对此，可以参
见维特根斯坦的说法。 维特根斯坦认为，以因果联系（发展假设形式）解释历史只是对数
据的一种概括安排，历史解释也可以将数据收集成一个总体图景，而无需以有关时间发
展的假设之形式 去做。 维特根斯 坦强调 ， 应当以“综观/一 目了然式演示”（perspicuous
presentation）去展现现象间的“联系”（connections），这一过程中重要 的是发 现其中 间链接
（ Wittgenstein，2018：46-48）。 维特根斯坦的说法对于本文以日常语言的“地势”来讨论政
治人类学方法是一个重要启示。 此外，从人文社会科学与实证科学的不同立场出发，彼
特·温奇（2016：70）也 认为历史“趋势”（trends）的预言不适 合 采 用 基 于 初始 参照条 件的
因 果推断。 同样从（维特根斯 坦式）语言哲学传统 出 发 的洛 奇（Andrew Reginald Louch）
也 认 为 ，因 果 说明不 适 用 于 解 释人类 行 为 ，“关 于 我 们 可以 被 认 为 观 察到 什 么 ，即 因 果
说明依赖时间上连续的重复观察， 这种看法主要衍生自一种原子论的观点”（Bernstein，
1978：75）。
9. 余莲（2009：210）的具体表述如下：“中国人通过客观运作之 中的趋势，便能 见到眼 不
可见的事物，这是为何中国人不需要 一个变成‘肉身’的媒介，也不需要‘形而 上学的公
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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