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174 - 《社会》2025年第1期
P. 174
“生活”自耕农:杨开道早期理论(1927—1937)中的农民形象
可能会成为以贩卖体力为生的苦力, 或者在暗无天日的小作坊里讨生
活;而在最极端的条件下,他们就会变成流民、都市中居无定所的小偷
小摸者和秘密社会团体的成员, 或者被卷入当时在大半个中国大地上
肆虐的战火,为了一口饷粮被编入大大小小军阀派系的部队(黄仁宇,
1995;杜月,2020)。 而在光谱的另一侧,农民对美好生活的追求是没有
止境的。 只要他们的生活状态和经济逻辑没有发生根本转变,他们从日
常生活中不断体认的新“烦恼”以及对更好物质生活的追求必定会为他
们指明下一步改良的方向。 这样一种农民形象连通了惨淡的现实和改
良的未来,而正是在这样一类农民身上,杨开道看到了承接地方自治和
产业现代化的潜力。 在他看来,自治和产业改革的方案只有能够建立在
农民的这种内在基础之上时才具有真正实现的可能。 从这个意义上说,
1937 年之前的学术历程相对于杨开道的整个学术生涯而言是一个“早
期阶段”,同时,在这个阶段,对农民形象的挖掘与阐释也为杨开道围绕
着《中国乡约制度》等文本而展开的对于组织和领袖问题的后续讨论提
供了某种人性论意义上的基础。
这样一种将对农民与制度间关系的理解归结到农民自身的生活样
式和心态上的讨论方式, 实际上暗含着将农民视为能动的现代个体的
思维转向。 这一转向实际上使得将农民作为某种现代转型主体的讨论
方式成为可能。 在中国的知识界,这样一种思维转向早在清末就已经初
现端倪,而在 20 世纪的兴盛离不开早期群学的倡议。 作为这一观念在
群学中的开创者,严复(2014:103-106)一方面通过从“天观”到传统儒
家政治结构的一系列颠转,将未来“国群”的基础寄托到了“民”身上:
他们一方面拥有“自营” 之心, 随时准备为了自己的利益与他人“相
争”,另一方面又具有“天良”的禀赋,能够做到在一定程度上团结群内
他人。 国群的治与不治,在很大程度上正是取决于能否通过一定的方式
在人民的自营能力充分发挥的前提下确保国群内风俗的优良。 正如严
复( 2014:98、111-113)自己所说,“故欲郅治之隆,必 于 民力、民智、民
德三者之中,求其本也”。 严复对“群—民”关系的这套看似全新的理
解, 实际上延续并推进了士人在明清以来 务求 通 过 在乡 野 民俗 之 中
“ 知行合一” 的经世实践来寻求自身成圣之道的传统 (王东杰,2021:
149-208),并对随后大半个世纪中国的社会建设思想造成了举足轻重
的影响。 无论是梁启超将“新群”建立在“新民”的公私德性基础之上的
· 16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