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160 - 《社会》2024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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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道德秩序及其自然人性基础:沙夫茨伯里道德哲学的社会理论意涵

                将现代个体与社会之间的紧张凸显到了极致,最终必须诉诸“利维坦”
                的绝对权力才能解决。
                    后来 ,被 称 为“新 版 霍 布 斯 唯 我 主 义 者 ”(Gill,2022:81)的曼 德 维
                尔在寓言诗《抱怨的蜂巢,或骗子变作老实人》中写道,蜂国的“每个部
                分虽被恶德充满,然而,整个蜂国却是一个乐园”;而当主神消除蜂国
                的欺诈之后,“纯粹的美德” 反而导致了蜂国的凋敝衰败 (曼德维尔,
                2019:8-27)。 曼德维尔由此宣称,人的社会性并不来自各种美德,反而
                来自人们通常所说的各种恶德, 这些恶德才是艺术与科学的起源、商
                业繁荣的基础(曼德维尔,2019:311-312)。 尽管主张与霍布斯类似的
                人性论,但在社会秩序的构成问题上,曼德维尔却选取了一条与霍布
                斯完全不同的路径。 通过重释“社会性”概念的道德意涵,曼德维尔揭
                示了构成商业社会秩序的一种激情动力学机制,这使他不必像霍布斯
                一样完全倚赖政治性的绝对权力。 然而,这种秩序的基础是极端膨胀
                的个体性,依靠自利激情的相互对抗和牵制带来的“事实秩序”也将是
                极不稳定的。 从帕森斯(2012:100-106)的视角来看,这种不稳定是由
                缺 乏 规 范 基 础 的 功 利 主 义 决 定 的 (李 猛 ,2012); 即 便 有 曼 德 维 尔
                (2019:312)所谓的“老练政治家的妥善管理”,这种秩序至多是一种勉
                强维持的和平,而非任何可欲的良善秩序,更难成为一个理想政体的
                坚实基础。
                    这一简单的线索勾勒足以向我们展示, 后霍布斯时代的沙夫茨伯
                里所面临的挑战在于, 不仅要为一个自由的共和政体方案奠定人性论
                基础,更根本而实质的困难则是如何安顿个体性极度膨胀的现代人,弥
                缝现代个体与社会秩序之间的断裂, 重构一个自由而有德性的总体秩
                序。 这要求他在霍布斯之后发展一种竞争性的人性论,并由此构筑一种
                新的道德哲学。正是为此,沙夫茨伯里毕生致力于“美德的复苏”并由此
                开展了一系列理论工作,他希望世人(尤其是贵族绅士阶层)能从赫丘
                利的故事中领会到,“美德即幸福,恶行即不幸”(Ⅱ.176)。 当然,沙夫茨
                伯里并非一个只会从古典作家那里寻章摘句的书斋学究, 他非常清楚
                地意识到,新的历史处境使得任何单纯的复古主义都是死路一条。 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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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篇大约写于 1703 至 1704 年旅居荷兰期间 的文章中,他说道:“每当人
                4. 旅居荷兰期间, 沙夫茨伯里深入系统地研读了爱比克泰德和马可·奥勒留等斯多亚
                派古典哲学家的著作(Rand,1900:x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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