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26 - 《社会》2023年第1期

国际竞争与古代宪章：休谟论光荣革命与英格兰现代政体的形成

方案。 这使他获得了广泛的认可， 英格兰也避免了再次陷入内战的命
运。 在议员就如何为这次政治事件定性发生分歧的关头，威廉及时暗示
自己的意向并终止了争论，保护了脆弱的政治共识。 同时，以常规议会
形式出现的约法会议也尽量掩盖这次事件的革命性。 詹姆斯二世因为
颠覆了英格兰人民的自由而逊位（ abdicated），威廉则以最常规的方式继
承了空缺的王位 （ in the most regular manner to the vacant throne）。 21 这
样，光荣革命成功避免了“暴力、动荡和混乱”，维持了一种“罕见的平
静”（profound tranquility）， 这是日后围绕光荣革命的种种保守书写和政
治神话的前提（ Hume，2012c：521-522；Hoppit，2000：19-20）。
不过，这种刻意维持的连续性表象之下是原则的革新。 首先，代表
民众意愿的议会取得了对国王权力的决定性胜利。 面对国际贸易的发
展、商业社会的兴起和西欧政治竞争的全新局面，仅靠杂糅不堪且备受
争议的古代宪章无法解决现实的难题。 革命后威廉强化国家力量的举
措得到议会支持，是因为他接受了议会限制专权的诉求。 这样，新秩序
不再承认国王卓越的政治智慧和合法的专断权力， 而是将主导权交给
了代表民众的议会， 这为“不列颠自由奠定了最坚实的基础”（Hume，
1985：70，2012c：531；Nenner，1992）。 其次，对法治秩序产生威胁的专权
得到限制，法律统治之下的自由得以确立。 因此，后革命体制的“自由”
不是辉格史强调的“古已有之的自由”， 而是“晚近以来的自由方案”
（recent plan of liberty）。 它既是普遍的（universal），也是规则的（regular）。
前者意味着新的政体打破了以往哥特体制的等级秩序和人身依附，把

21. 在 18 世纪的政治争论中，时常有人哀叹约法会议的种种折衷和妥协让英格兰错失
了全面改造政体的最佳机会。 不过，他们似乎忘记了，政治无法像哲学一样忽视紧迫性
问题而进行纯粹的义理思辨。 约法会议本身就是“光荣革命不完美的孩子”。 面对带兵
登陆的威廉，约法会议的抉择空间非常有限。 为了避免再次诉诸暴力，议会需要对一系
列 问 题 进 行 澄 清 ， 如 詹 姆 斯 二 世 是 主 动 放 弃 王 位 （abdication） 还 是 被 剥 夺 王 位
（deprivation），之后王位是否空缺（vacancy），威廉的恰当职位是摄政王还是合法的国王，
等等。 休谟不厌其烦地 分析各 派的争 论， 是因 为这 并不是 学院内 的语词 之争（verbal
disputes），相反，它牵涉到如何理解英格兰政体原则这个根本问题。 所以，将约法会议的
议程和常规议会的议程无缝衔接，向民众呈现保守的面貌，也有助于形成一个比斯图
亚特王朝复辟之初更牢靠的政治秩序。 但是，在这个刻意营造出的“连续性”表象之下，
潜藏着实质的原则性变革（Nenner，1966，1992：116-122；Slaughter，1981）。 日后的历史走
向证实了约法会议各派议员的政治远见和休谟的洞见，对这一连串问题的不同回答引
发的激烈争论，将左右未来一个世纪英格兰的政治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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