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22 - 《社会》2023年第1期

国际竞争与古代宪章：休谟论光荣革命与英格兰现代政体的形成

发的冲突。 15
光 荣 革 命 的 爆 发 根 源 于 臣 民 和 议 会 对 国 王 专 权 尤 其 是 特 免 权
（dispensing power）的不满。 专权是英格兰封建时代的遗产，是属于国王
的一项恣意且专制的权力（ an arbitrary and despotic power）。 为了方便国
王保护私有财产和社会的总体安全，增强他作为第一官员的权威，专权
允许国王在法律缺乏明确规定时进行自由裁量， 或者在不违背道德风
俗的前提下，以不同于法律字面规定的方式对案件做出处理。 从封建时
代到光荣革命前夕，专权始终是古代宪章的核心。 辉格派作家通常将伊
丽莎白一世时期作为古代宪章的典范， 而女王是凭借二十多项专权才
获得了“最为绝对的权威”（ the most absolute authority），以致专权甚至被
当时的英格兰人视为统治的常规权力。 古代宪章是英格兰和大陆君主
国的共同特征，而不是辉格派眼中最能体现英格兰自由的制度性安排。
辉格史学家对古代宪章和伊丽莎白一世不明就里的吹捧， 暴露了他们
对传统英格兰政体的无知。 16 英格兰能享有某种不同于欧陆各国的自
由，要归功于国王和普通法法官的合作。 正如柯克大法官所说，专权就
其本性而言隐含着被滥用的风险。 为了避免公共秩序的瓦解，国王每次
动用专权都要格外审慎，而且要将专权局限在个别案例中，这些案例也
不 能 作 为 先 例 被 引 述 和 推 广 （Hume，2012a：354、367-371、414，2012b：
59、562-563，2012c：451、471-474、520）。 17
对专权的猜忌日渐滋长， 与亨利七世以来经济社会结构与精神秩

15. 魏佳（Wei，2017：91-118）从国际贸易的兴起和国际局势的变化入手考察现代自由
的兴起，并将议会和国王争论的税收议题作为核心。 这一思路凸显了英格兰问题的国
际处境及其内政影响，却忽视了英格兰政治争论的原则性问题。 事实上，宗教问题与军
事—财政问题的联动，以及英格兰内部秩序和欧洲均势议题的关联，其枢纽是国王的
专权问题。 在写给斯密的书信中，休谟指出，“专权”与“特权”的对抗应该被视为理解
17 世纪英格兰政治的关键（Hume，1932：168，2012c：472ff；李猛，2012：35-38）。
16. 因此，论证英格兰政体的连续性，并在古代宪章中寻找自由空间，休谟始终对类似
的史学研究缺乏热情。 国王的权力（特别是专权）与其说是为了保护民众自由，毋宁说
是用来打击封建贵族的权力。 事实上，当时民众对于追求自由也没有表现出强烈的执
念。 自由是宗教改革和激进派反对权威的成果，最终结晶在光荣革命后的法治政体中
（ Forbes，1970：24-25；Wei，2017：75）。
17. 休谟特地引证了都铎王朝时期议会派政治家沃尔特·雷利爵士（Sir Walter Raleigh）的
看法，人民具有发出声音、进行投票的权利，但是“这些权利都从属于国王的意志”（subject
to the prince’s pleasure and negative will）。 当时的民众和议会总体上倾向于顺从国王的意
志，即便是议会派政治家，也承认议会的特权来自于国王的授权（Hume，2012b：5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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