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208 - 《社会》2023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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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工厂与中国现代个体的诞生

                的是,在黄炎培写给费达生夫妇的贺诗中,也使用了“同宫茧”一词(余
                广彤,2002:148-154)。 可以说,费达生的“新家”正是新女性在“破茧而
                出”之后重新回到家中培育出的“新茧”。 在 20 世纪 30 年代写作《茧》
                时,费孝通已经从费达生身上看到了新的可能性,并将其融入宝珠这一
                形象。
                    费孝通用“茧”来形容中国人的这一“生命之根”,既意味着家是保
                护和养育生命并使其能够平安生长,最终化蛹成蝶的安全之所,同时又
                意味着家是成长起来的蝴蝶能够展翅飞翔的第一道阻碍, 成熟的蝴蝶
                只有经过努力破茧而出,才能真正实现自己的生命目标。 宝珠的故事正
                是这样一个破茧而出的历程。 另一方面,王婉秋的故事更像是尚未化蝶
                的蚕蛹被人为地从茧中释放出来, 空荡荡的自我丧失了安全感和意义
                感,最终只能创造出虚幻的细丝,期待能够再一次重回茧中。
                    不过, 费孝通的小说仅仅写到已经破茧而出的宝珠正准备重新回
                到家中,希望以新的方式来影响和改造这个家,并没有提到她应该如何
                做,家中其他人又有何种变化。 实际上,在现代社会,家这个“中国人的
                社会生命之源”(渠敬东,2019)与自我个体之间的关系应该如何处理,一
                直是 20 世纪以来中国社会的重大问题。 正视作为“文化—心理”结构的
                家, 从家出发理解中国社会的现代转型也是当代学者致力探讨的方向
                (肖瑛,2020)。 在费孝通这里,“茧” 的比喻隐含着养育个体并破茧而
                出,乃至在自我个体基础上创造一个包含家庭与社会的新的“茧”。如果
                《茧》中宝珠这样的个体能够成为中国传统社会现代转型的基础,那么
                在中国的现代社会中,家就具有远超过在西方现代社会的重要性。 但这
                个家并不是一个终点,而是一个起点。 这个家可能具有更多新的形态,
                作为个体生命力的源泉,仍将构成现代个体不断前行的动力机制,这也
                是中国传统社会现代转型中最深层的问题。 在这一基础上,我们还可以
                提出值得更进一步探讨的问题,例如,家在当代中国的社会中以什么样
                的新形态出现? 在这一新形态下,个体是如何被养育和成长,又是以何
                种新方式返回并创造新“茧”的? 这种新的个体与家的关系对中国未来
                的社会与文明的进一步演进又有何种影响? 这些重要的问题,都需要未
                来做更细致和深入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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