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206 - 《社会》2023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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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工厂与中国现代个体的诞生
出来的生命力来应对和接纳工厂等现代世界的新的生活经验。 在家与
工厂这两个经验领域的重叠和张力中, 自然而然地萌生了真正有生命
活力的现代个体, 而不是单纯通过文化教育的方式灌输某种抽象的个
体意识。前者的生命力来源于作为“茧”的家庭,而且自然地会重新回到
家庭,并以新的自我重新塑造和影响家庭。 后者则存在意义结构的虚幻
性, 使个体能动性难以顺利建构出新的意义结构而有陷入虚无状态的危
险。
在《茧》中,除了宝珠和王婉秋,还有很多其他的工厂女工形象,费
孝通对他们似乎只是一笔带过。 例如:
孤独感向宝珠袭来,她感觉自己正在漂离同伴们。 她不喜
欢她们的闲言碎语。 她哪会加入那些讨论发型、衣服、丈夫和
其他此类无聊琐事的闲谈? 她越不喜欢她们消磨时间的方式,
就越与她们隔闵。 (费孝通,2021:52)
在这里展现的普通女工形象也许才是大部分工厂女工在现实中的
形象。 那么,这些女工形象与宝珠之间是何种关系呢?
费孝通的弟子田汝康写于 1940 年的《内地女工》对当时昆明工厂
普通的内地女工进行了更加详细的描述。 他研究发现,首先,大部分女
工进厂的理由并不像费孝通笔下的宝珠那样是为了供养家庭, 恰恰相
反,她们主要是为了逃避某种原因所引起的家庭烦恼。
我们在女工的出身、教育程度,以及年龄等项目中很不易
找到一个共同的性质来, 但是“在家里耽不住”, 确是一般
—
的——除了极少例外———答案。 她们向我声诉各式各种的家
庭问题……(田汝康,2015:464)
其次,女工的工资也并不是拿回去供养家庭,大多数是自用,甚至
还向家庭求补助(田汝康,2015:465)。 当然,这里也许有时间与地点的
差别,《茧》 的写作背景是设置在抗日战争前的苏南乡村, 而 《内地女
工》的调查时间是 1940 年,地点在云南昆明。 但从《茧》对其他女工的片
段描述来看,这二者仍有很高的相似之处。
费孝通所说的家的问题在田汝康的调研中是否就不重要呢? 田汝
康( 2015:468)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发现:
她们在厂里还是以感情的联系来组织成生活的团体。 一
个女工曾和我说,“一个人不能一辈子不要家”。 家是女子的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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