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14 - 《社会》2023年第1期

国际竞争与古代宪章：休谟论光荣革命与英格兰现代政体的形成

革命是理解英格兰政体原则的关键所在。
借由对蒂利学说的反思和光荣革命问题的重新发现， 我们得到了
评判休谟史学研究的重要线索， 因为理解光荣革命承前启后的历史意
义也是休谟研究的重心。 无论是逆序写作的成书过程，还是在各个总结
性段落对光荣革命的反复指涉， 休谟都在不断申明光荣革命的重要意
义。 长期以来，学者们对休谟的历史著作颇多质疑，认为他在辉格和托
利两派之间摇摆不定，分析暧昧含混，这些指责恰恰错失了他对光荣革
命和英格兰政体的真正洞见 （ Bongie，2000；Pocock，2003：423-428）。 实际
上，休谟已经向读者们提供了理解其历史书写的线索，与其从碎片化的
段 落 中 揣 度 他 的 党 派 倾 向 ， 不 如 抓 住 支 配 其 历 史 写 作 的 哲 学 精 神
（ philosophical spirit）。 8 在他看来，光荣革命不仅破除了古代宪章的力量局
限， 建立起一个足以应对国际竞争的财政—军事国家， 也通过限制专
权、确立有限君主制的根本原则，建立了崭新的自由秩序。 澄清英格兰
政体何以兼具力量和自由，是休谟史学研究的枢纽（ Harris，2015：329-
330）。 9

（接上页） 还需要经过此后二十多年的战争、制度重建和党争的锤炼与塑造，才得以确
立。 为了避免目的论的指摘，历史学家倾向于 “谨慎地不把光荣革命视为一个划时代的
事件”，毕竟当时几乎没有人为革命赋予如此崇高的地位，也没有预计到它在日后获得
如此巨大的影响力（Plumb，1967；Carter，1969；Hoppit，2000：13-15；Jones，1992：2）。 不过，
革命之后的制度发育和持久的政治思想争论，始终诉诸光荣革命确立的根本原则。 直
到法国大革命爆发，这一状况才得到改观。 因此，休谟强调，“革命标志着英格兰政体的
崭 新 时 代 ”（the revolution forms a new epoch in the constitution），“革 命 原 则 ”
（revolutionary principles） 是 分 析 18 世 纪 英 格 兰 政 体 无 法 回 避 的 问 题 。 因 此 ， 平 克 斯
（Pincus） 提 醒 我 们 ， 光 荣 革 命 是 第 一 场 现 代 革 命 （Stephen，1881：135 -136；Dickinson，
1976，1977：1-10；Pincus，2009；Hume，2012c：530-531）。
8. 休谟似乎并不讳言他的含混立场，“我对于事情的看法更倾向于辉格党的原则，但是
对人的呈现则倾向托利党的成见”。 不过他很快补充道，这种交替采用两党立场的做法
绝非出自热爱激情的文人品味，也不是因激发某种无偏感受而刻意为之，而是出自他
的判断和证据（Hume，1932：189、193、237）。
9. 休 谟 最 先 完 成 了 关 于 斯 图 亚 特 王 朝 的 两 卷 ， 以 《斯 图 亚 特 时 期 的 大 不 列 颠 史》
（History of Great Britain，under the House of Stuart）为题出版，然后才写作了从凯撒入侵
到都铎王朝的四卷历史。 自由基金会（Liberty Fund）出版的当代通行版本为它们统一冠
以《英格兰史》（History of England）的标题，并按照写作主题的时间顺序，把最早出版的
两卷作为第五卷和第六卷。 为了引用方便，本文遵从惯例统一称之为《英格兰史》。 以福
布斯 （Forbes，1970：10-11）为代表，学者们大多重视《英格兰史》第五卷对内战的分析。
休谟也认为，内战历史书写拥有更崇高的主题和更具张力的历史场景。 不过，场景的戏
剧化不同于问题的解决，休谟历史研究的核心不是斯图亚特王朝走向内战的（转下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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