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70 - 《社会》2022年第4期

家产亲属制：列维—斯特劳斯的 maison 概念

中国历史漫长，族群众多，相互交往、交流与交融的情形相当复杂。
第 二 次 世 界 大 战 以 来 ， 西 方 人 类 学 发 展 出 反 历 史 或 非 历 史 的 特 征
（Seymour鄄Smith， 1986：99）， 在研究中国时所触及的基本上只是现代部
分，稍微具有历史纵深的议题都让渡给历史学者，而后者能涉及的人类
学议题则相当局限。 不幸的是，我国学界基本上因袭西方学术格局，兼
具历史和人类学素养与兴趣的学者有限，这给我们研究历史上的家产亲属
制提供了契机。
正如哈艾利所说，列维—斯特劳斯的家产亲属制概念“为超越基于
亲属结构的研究开出了道路”（ Haddad，2014：115）。 对我们来说，首先，
合众体概念及构成合众体的诸种对立性原则是家产亲属制的核心。 在
扎坝的家屋亲属体案例（陈波，2020）中可以看到，在土司制度下，组成
家屋合众体的可以是来自各方的成员， 在各种社会性关联的基础上组
成，甚至可以达到每一代都是如此。 这个合众体拥有一份家产，包括住
屋及其名字、土地和牲畜等；在象征意义上，他们忠诚于家屋，有着家屋
荣耀感， 会为了家屋的荣誉而努力奋斗， 会相互攀比房屋， 甚至“斗
房”。 这就是列维—斯特劳斯所说的凝聚了各种对立性社会关系的家屋
拜物教（maison鄄fétiche）（Macdonald，1987： 9）。 这是学界到目前为止最为
忽视的概念。 合众体成员生活在家屋中，相互间有着深厚的情感、责任
与义务。 家产的传递是通过亲属关系进行的：只要以任何社会性手段建
立跟家屋合众体成员的亲属关系即可，包括学界所说的“拟亲属”关系。
类似的，我们可以由此拓展来理解中国各地皆有的收养—过继制度，南
方包括瑶族、哈尼族、壮族、黎族、汉族、布依族、侗族、苗族、水族、仫佬
族、毛南族等在内实行的“不落夫家”制度，白族的“不招不嫁”制度和
上门婚制度（马腾嶽，2015）等，它们皆要放在具体的地方语境和历史语
境中去理解。 显然，这样我们就免去了识别某个族群是否属于“家屋社
会”的累赘。而近来在新的经济条件—法律背景下，一些地方出现的“两
头婚”“两头扯”“两家并一家” 等实践， 也值得我们进行细致的分析并
进行概念上的提炼。
我们在分析历史上的社会事项时，首先也要分析是否存在合众体，
家产的传递是否借用亲属关系的语言。 王朝的建立与维系、 土司的维
系、世家大族的传承等，都与合众体密不可分。在嘉绒地区的历史上，土
司对属民颁布文告时，往往不只是用自己的名义，还同时用合众体中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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