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95 - 《社会》2022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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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2022·3
寨同姓高于异寨同姓,甚至同寨侄子高于异寨儿子,其所发起的拴线礼
规模更大。其二,姻亲不管身居何处,与同姓亲属相比总是外人,因此不
论同寨异寨,规模不变。尽管如此,外寨来的姻亲也一定要带上一个“中
间人”,以示两寨有别。 其三,在同寨同姓发起拴线礼的情况下,“孙”的
范围可以在地缘上横向扩展至全寨, 所有家户的小孩都可以算成老人
的孙辈。 即便像我这样暂居的汉族人,也能在这样的框架下被纳入拴线
礼中。 一位老人的健康,一个家庭的忧愁,成了一个寨子的事情。 在此,
“一家”的意象被放大为“一寨”,基于血缘的亲属框架整合了基于地缘
结合的人群。 但其他所有与老人同姓异寨、同寨异姓、异寨异姓的儿孙
所发起的拴线礼,则无需全寨所有家户的参与。 这种规模差别,既突出
了男性后代子孙因为能够延续家系而具有的重要性, 也表明了人们对
共居一寨的成员所持有的互帮互助、团结整合的期待。
因此,拴线礼的发起与否、规模大小、拴线的先后顺序等细节无一
不标识出通过生育和通婚不断向下、向外裂分的等级性的人群关系。 正
是通过这个裂分过程, 一家之内的代际关系逐步发展为卷动一姓、多
姓、一寨、多寨的共同体;“家的礼”扩展为“寨子的礼”。 与此同时,这诸
多差别和裂分又都能圆融地统合进“祖—孙”关系以及双方交换福气的
互惠框架中。
寇梅若( Kammerer, 1998)曾经认 为 ,阿 卡 的父 系 继 嗣 群 体没 有 宗
族阶序,因此其姻亲双方的不对称地位不会扩散到全社会,这有助于建
构平等主义的社会。 但本文发现,若把等级关系从宗族层面下沉至家庭
层面,不仅可以挖掘出家庭内部祖孙代际之间的双向等级关系,还能以
此为基础梳理出一个在辈分、性别、血缘、地缘和族群上都展现出等级
性的社会世界。 这些发现不仅能促进对所谓平等主义社会的批判性反
思,还提醒研究者在诸如家系、宗族、村寨等高层次单位中探究等级的
局限性,同时突出“家庭”的丰富内涵和重要性。 换言之,只有把探究等
级的目光落在“家”中,并进一步落到家庭成员身上,我们才能更深入地
窥见该群体连接彼此、建构社会的脉络肌理。
正是在这一点上,本文也为“家”的研究拓展了理论探索和比较的
空间。 比如, 汉人与阿卡人一样都 强 调 人 群 之 类 别和 差 别 。 潘 光 旦
(2000)挖掘出“伦”意指的人群类别和社会关系。费孝通(1998)则用“差
序格局”代替“伦”字来表述社会关系的远近亲疏和差等次序(翟学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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