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138 - 《社会》2022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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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分析与战争经验

                器无限制的投入, 这场战争已经蜕变为一场血腥程度超过以前任何一
                场战争的屠杀。 战争一路践踏,所过之处人类似乎再无未来,再无和平。
                更要命的是,人们被幻灭感(disillusionment)所袭击、裹挟甚至毁灭:
                         对我们而言,从未有过一次事件,一次就摧毁了那么多人
                     类共同的珍贵财产,把那么多最清晰的心灵搞糊涂,把最崇高
                     的东西贬低得那么彻底, 就连科学本身也失去了它不偏不倚
                     的公正性。 参加战争的人从科学那里借来了武器。 人类学家觉
                     得有必要宣称敌人是低等的和退化的, 精神病学家则宣称他
                     可以从敌人的身上诊断出心灵或精神上的疾病……那些不是
                     军人和未成为庞大战争机器上的小零件的人, 一定会感到困
                     惑,且工作能力受到抑制。 ( Freud, 1957:275)
                    但弗洛伊德又指出, 精神分析能给当下悲惨处境里的人类提供慰
                藉。 它自诞生以来,不就一直在教导我们,人心经不住真实的检视,所谓
                人性本善不过是社会压抑、本能更迭( instinctual vicissitudes)的产物吗?
                换言之,这场战争仅仅演历了人心里本来就根深蒂固的东西,人们之所
                以有那么大的幻灭感,并非因为我们的公民同伴( fellow鄄citizens)的人性
                堕入深渊, 而是因为人性本身从来就没有达到我们认为理所应当的那
                个高度。
                    于是在弗洛伊德的笔下,大战成了怀疑和祛除人性遮蔽的契机。 相
                较《思考》,弗洛伊德撰写《引论》时则从容平静得多,他一开始即致力于
                从根本性的哲学反思来处理怀疑、去蔽和还原的议题。 弗洛伊德在此可
                谓重演了笛卡尔“第一哲学”的工作。                 4  我们知道,笛卡尔从怀疑一切开
                始,继而确立了“我思”这一绝对的现代主体基础,重建了上帝信仰和世
                界的实在性。 然而单靠理智我们根本获得不了知识,所以“我思”说到底
                又是“我执”,是用意志判断真假,做出肯定或否定的选择。
                    由“我思”的认识和确证,就能真正把握自我和现象吗?弗洛伊德所
                遭遇并解读的种种精神症案例,证实了这条根本原理不可靠。 他写道,

                4. 弗洛伊德与笛卡尔之间的思想关联本身极为复杂,二战后的法国哲学家,从拉康、福
                柯直到亨利等人都对此展开过专门的讨论,其中牵连着身心关系、意识与无意识差异等
                现代哲学核心问题,但论者大多承认,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的设问和思维方式仍然遵循笛
                卡尔的第一哲学(具体可参见:Henri,1993)。本文不拟对二人的思想关系做具体的阐释,
                只是希望从笛卡尔式的第一哲学出发来探讨《引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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