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135 - 《社会》2022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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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2022·2
精神分析的颠覆性无疑同它将战争经验当作核心议题息息相关
(Belilos,2011:63-70), 两次世界大战是弗洛伊德深入人类本能最幽深
处以及精神分析收获广泛认同的时期。 不过,随着弗洛伊德去世和世界
大战终结,精神分析的主流要么像马尔库塞( Herbert Marcuse)所批评的
那样,被“修正学派”整合进临床医疗实践,其破坏性内容几乎被消除殆
尽, 要么衍生出种种模糊的、 边界不明的文化批评理论 (马尔库塞,
2005:184-213;米切尔、布莱克,2007:9-14)。 总之,它所植根的大战经
验并没有受到太多重视。 即便研究这个问题的学者,大多关注的也是精
神分析对现代政治和社会理论的贡献(如 Sampson, 2005),或者用它解
读二战后诸区域战争和社会斗争的历史。 1 换言之,战争之于精神分析
的意义有必要在本文一开始得到澄清。 在本文看来,这包含了三方面的
意涵,即战争作为根本历史前提、人性面貌以及人的境况。
首先,精神分析脱胎于世纪末(Fin鄄de鄄Siècle)文化,而战争又刻画
了世纪末的历史处境。 当然,战争不光关系到欧洲近代民族国家版图的
定型和内在持续的张力, 也意味 着 社会冲 突 以 及 文 化 的 斗 争。 尼 采
(2016:155)就说过,他发动的“重估一切价值”的精神战争将把政治概
念炸得粉碎,伟大的政治即从他开始。 弗洛伊德承接尼采,对战争有着
同样深刻的体会,而这又和他所成长的世纪末维也纳的局势分不开。
茨威格(2014:6)曾在《昨日的世界》里描绘道,维也纳这座世界大
都市在战前兼容并蓄全世界的文化,闪耀着人类文明的最强光辉,但光
明同时孕育着毁灭的魔种, 正是弗洛伊德先于所有人看透了文明的假
象或战争的真相。作为犹太人,他饱尝反犹运动的冲击,可以说,反犹成
了他的日常经验。 早在马克思那里,我们已经看到,犹太人问题的实质
不再关乎某个族群的命运,而是现代市民社会革命的普遍问题,犹太人
的处境又揉进维也纳乃至哈布斯堡帝国的危险局势, 预演了整个欧洲
社会与政治的解体,预演了公开的暴力战争。 2
早期弗洛伊德正是从布尔乔亚家庭政治来破解这个秘密的。 市民
家庭充当了现代社会秩序的根基,而家庭又植根于严格的性道德,他在
1. 我们也可以说, 正是因为世界大战的消亡并在战后收缩为区域性的事件, 作为人类
普遍经验的世界之战才被遗忘了。 参见赫索格(Herzog,2017:1-11)关于这 个议题的详
细文献综述。
2. 参见休斯克(2007:187-215)从政治的母题解读《释梦》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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