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25 - 《社会》2021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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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前早有警示。 他在《自杀论》和《斥协议离婚》中都曾表露过对家庭关
系破裂和个体至上取向的担忧(Durkheim,1906,2014)。 涂尔干坚信,只
有在家庭的庇护下,个体才能安稳而有德行地生活,否则会导致行为情
绪的失控与社会规范的失序。 然而,这种以家庭制度抑制个体精神紊乱
的策略未能抵挡个体化的大潮。 在这一大潮中,现代家庭样态的不确定
性使想要摆脱家庭禁锢、向往自我解放的个体同时倍感孤独与迷茫。
关于家庭个体化引发的情志之症, 法国社会心理学界进行过独特
且细致的分析。 阿兰·艾伦伯格( Alain Ehrenberg)的代表作《身心俱疲的
自我》( La Fatigue d’魭tre Soi) 描述了个体在试图脱离共同体的稳固状
态时产生的心理断裂。 这种断裂源于现实和欲求的不良对接:一方面,
个体主义价值观在逐渐瓦解传统共同体中形成的准则, 也在慢慢弱化
集体之于个体的支持、强化个体之于自我的责任;另一方面,准则与支
持的缺席使个体之间的冲突与竞争愈演愈烈, 在这种情感淡漠却要并
驱争先的环境中,那些无法成为胜利者的个体出现倦怠与失落情绪,开
始从 精 神药 物 中寻 求 刺 激 (Ehrenberg,1998:230-240)。 德·格 勒 雅 克
(Vincent De Gaulejac)的名作《阶层神经症》(La Névrose de Classe)从另
一个角度解析了个体在与原生家庭渐行渐远 的 过程 中产 生 的 矛 盾 心
态。 这种心态表现为,个体在脱离其家庭所处的阶层时内心往往充满冲
突感,尤其是成功实现向上流动的个体,既得身份的陌生与原生身份的
卑微令他们不仅难以融入新阶层,还要迫切地否定旧出身。 夹在新与旧
的空当中, 他们所体察到的多是接纳不足的空虚感和亲情缺乏的孤独
感(De Gaulejac,1992)。
从上述“悲观派”的角度来看,家庭个体化要么充满伪善的自由和
变相的压制,要么带来心理的疾患与情感的空洞。 单论家庭层面,这种
说法似乎过于消极,且容易忽略个体的自主性与行动力;倘若将视阈放
大至社会文化层面,该论述便颇具现实带入感。 应该说,这一角度的观
察反映出当前法国社会中存在的一个矛盾点:一方面,面对家庭制度,
个体在主流文化的鼓动下试图追求一种超越传统共同体的身份角色和
生活状态;另一方面,针对每个个体,外在世界依旧用家庭背景、阶层出
身、性别特征等既定符号来衡量其价值,个体主义所崇尚的独异性和多
样性则被抛掷一边。 由此,个体———尤其是那些缺乏资本和身处边缘的
人———便在“脱离家庭”和“回归家庭”之间无所适从,陷入内外失衡、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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