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142 - 《社会》2021年第2期
P. 142
征服者于连:《红与黑》和 19 世纪欧洲精神革命
连依然是征服者。 在过往的岁月里, 他征服了时代的局限和历史的错
位,到了有朽的人生的最后战场,他的敌人则是死亡,是象征着不幸与
罪恶的梅菲斯特(司汤达,2010:480)。为此,无论是某个别人,还是这个
时代的舆论,他主动选择了自己的敌人,而不是把这个选择权交给已经
被他征服了的手下败将。
正如于连死前喃喃自语地重复着拉伯雷临终的那句“我就是要寻
找一个伟大的也许”(司汤达,2010:475),在无耻的审判者看来,于连的
“也许”是他们裁定的结果,是他必然的失败,但在征服者于连看来,他
的“也许”只有在他和梅菲斯特的最终一战里才能揭示出来,看看天主
能不能将爱情和甜美的生活再度赐予他。
六、结语:《红与黑》的社会学遗产
现代社会学起源于 19 世纪欧洲后大革命时代,这已成为学界的共
识。从圣西门、孔德到斯宾塞,社会学家致力于在人心教化、社会结构和
历史等维度构建团结、有机的社会,一直到涂尔干提出“社会自成一类”
或“神圣社会”,作为一门独立学科的社会学才发育成熟。但我们很少会
注意到与孔德这位社会学奠基人同时代的司汤达、巴尔扎克、福楼拜等
小说家的贡献,他们探入幽深的人性,并搭建起一座座舞台,展映人世
间的悲欢离合,演绎全社会的道德风尚,《红与黑》无疑是划时代的开创
之作。
正像近代哲学总体上经历了目的论的破灭一样,司汤达通过《红与
黑》,从人性、家庭、社会、政治、历史意识乃至宗教信仰等全面的生活
领域, 宣告 19 世纪以后卢梭笔下的自然状态再也不可能成为现实,欧
洲人永远也不能安然沉溺于一个既定的理想世界, 而是要从于连式的
卑微、深渊般的起点,向着未来,将自己抛出。
“还剩下未来! ”此乃瓦莱里总结司汤达故事的点睛之笔,对此,他
进一步说道:“需要有一条爱好者的链条,一个由少数幸福者(the happy
few)组成的宗派将他引导到泰纳和保罗·布尔热的时代,到那个神经质
的、 说德语的斯拉夫人尼采的时代, 尼采喜欢力量的概念就像喜欢毒
品,他会将司汤达式的世界主义者转化为‘优良的欧洲人’。 ”(瓦莱里,
2002:145-146)
司汤达很清楚,自己把《红与黑》的火种留给了“少数幸福者”,交由
· 1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