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141 - 《社会》2021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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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2021·2
无疑,于连的信仰源于对上帝力量以及由力量造成的命运的震撼,
德·雷纳夫人没有死!在强烈的震撼下,于连慢慢体会到,自己曾竭力征
服的人和事,世俗社会的权力与制度,乃至三位一体教义确立后的整个
教会历史和秩序, 在上帝的力量面前就像蚂蚁在猎人的黑靴子面前一
样不堪一击,就像浮游理解不了黑夜是什么(司汤达,2010:492-493)。
天主是绝对有力的,是人心无法真正理解的。 仅仅明白了这一点,文明
人的虚伪就一清二楚。 《圣经》和教会宣讲的上帝爱实施残酷的惩罚和
报复,实际上是人世虚伪的投射。
但 “如果有一个真正的宗教,如果有一个真正的教士呢”? 于连反过
来这样问自己。 这样一来, 真正的教士会将世上温柔的灵魂汇聚在一
起,去想到公正、善良和无限的上帝,就像费讷隆和伏尔泰笔下的上帝
(司汤达,2010:477、492)。 毫无疑问,相比于耶稣会,司汤达同詹森派的
神学思想更亲近,瓦莱里(2002:142-143)就非常准确地将司汤达同帕
斯卡尔的嘲讽联系起来:他们从耶稣会看到了建立在模仿之上的力量,
这种模仿在必要时还要通过喜剧得到加强。 所谓仪式和说理,就是层层
加码的入戏和表演。 因此,司汤达选择像詹森派那样,悬置认识上帝的
能力,呼吁回归自我的本心。
说到底,司汤达又从詹森派的怀疑和不安中超脱出来,颂扬个人力
量。 正是透过于连的孤独状态,并从无限强力想象上帝,他最终确立了
绝对的自我力量以及主动选择不确定性和同不确定性斗争的强力意志。 12
我们看到,这种力量重新为真爱和情感打开了空间,激活了于连对德·
雷纳夫人的“心灵之爱”。 当德·雷纳夫人为他疗伤,在他生命最后的一
段时光陪伴着他时, 当他在绝对的孤独里回想起同德·雷纳夫人过往
的点滴时,才第一次超脱出伪君子的姿态,感到了发乎自然的质朴而
真挚的爱。 也只有在这种自然之爱里,他才能无限真切地逼近那个慈
悲的上帝。
不只如此,当我们回到于连当下的命运和境况,司汤达提示说,于
12. 法国复辟时代也是天主教复兴浪潮翻涌的时代,当时影响最大的著作莫过于夏多布
里昂的《基督教真谛》( 1802 年),通过这本书,夏多布里昂开创了浪漫 主义和神 秘主义
的宗教文学风格,但他的长篇道德说教让司汤达厌恶不已。 夏多布里昂(2000:253-254)
在书中指出,基督教本身是一种激情,它以崇高为目的,鼓动基督徒净化情感,为基督奉
献祭品。《红与黑》最后关于上帝的思考明显在反抗夏多布里昂的宗教逆流,他要从一切
始于模糊并终于虚伪的宗教情感里抽身,捍卫真诚和强大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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