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139 - 《社会》2021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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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未来尼采的“道德谱系学”的思路。尼采(2015:216)引用于连的话语,
如是说道:“我有勇气坚持我的不雅品味”。
五、于连的信仰革命
从德·雷纳夫人到玛蒂尔德,从外省到巴黎,从阶级到历史,我们经
历了于连的征服历程,最终回到了本文一开始所面对的问题。 一封检举
信让于连的前途和梦想化为乌有,在身躯的愤怒( irritation physique)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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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疯狂状态( demi-folie)下, 他拿起手枪,枪杀了德·雷纳夫人,成为阶
下囚。《红与黑》的结局是一个惊人的逆转,就在于连攀登到人生最高峰
的时刻,却堕入了无底的深渊,那么,于连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事实上,
经过对于连征服史的考察以及对其残酷成长史的揭示, 更恰当的发问
方式变成了:于连最后到底失败了没有?
答案看起来应该是肯定的,于连在社会上谋得的一切胜利成果最后都
已化作泡影。 但司汤达在讲述阶下囚于连的心理活动时,话语是意味深
长的。他的内心经历了复杂的嬗变过程:首先,自从入狱开始,于连就不
曾为自己的行动悔恨,他反倒认识到一个非常不幸的事实,即野心让他
逐渐遗忘了“我将死亡”这句伟大的话,而现在,迫在眉睫的死亡让他猛
然回忆起自己的一生仅仅是为不幸作准备的长期过程(司汤达,2010:447)。
接下来,当他知道德·雷纳夫人没死时,不禁从冷漠里感受到超出人世
的命运,于是控制不住热泪滚滚,高呼“伟大的天主”,就在此时,他反
而真心地爱上了德·雷纳夫人(司汤达,2010:449)。最后,他决绝地选择
了死亡,相比于监狱外玛蒂尔德的奔走,以及各路势力和舆情的诡诈喧
闹,于连在监狱内却享受着宁静和孤独,除了考虑玛蒂尔德怀的孩子和
德·雷纳夫人未来的生活,他完全回到了自己,外面的人和事不再能搅
动他的心弦。 对此,司汤达是这么写的:
让我过我理想的生活吧……一个人应该尽自己最大努力
去死;我呢,只希望按照我自己的方式去考虑死……总之,我
的命运看来是:在梦想中死去。 像我这样一个默默无闻的人,
9. 以毛姆为代表的质疑者认为于连杀人的激情同此前的节制不符,因此判定《红与黑》
是烂尾之作。 但问题的关键显然不是身体激情( physique)本身,而是发展到现在,于连如
何面对和看待这样的激情。 他的征服意识发展到这一步,必然已然超出了贵族意识的因
果逻辑(朗西埃,2016: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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