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159 - 《社会》2021年第1期

社会·2021·1

的思想资源，既反对当时教俗两界推动的“风尚改良运动”（Reforma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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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f Manners）， 又反对沙夫茨伯里代表的“社会性学派”， 为新兴的腐化
辩护。 曼德维尔不承认人类天生具有社会性（natural sociability），坚持认
为自私（ selfishness）、自爱（self-love）才是人类的本性和社会的基础。“风
尚改良派”试图恢复的公共精神和公民德性（civic virtue）不仅在根本上
就 是 虚 假 的 ， 而 且 还 会 妨 碍 社 会 的 繁 荣 和 幸 福（Horne，1978；Sagar，
2018）。 虽然曼德维尔自称是道德讽刺家（satirist），仅仅想要揭穿现代社
会的道德丑闻，但他对传统德性的攻击无异于釜底抽薪，对自爱激情的
辩护也具有相当的理论力量。 于是，大批深深被激怒的同时代人指责他
为罪恶开脱，甚至还大言不惭地鼓励恶行。 在他们眼里，曼德维尔人如
其名——
—“魔鬼之人”（Man-Devil）（Stafford，1997）。
不过，对早已习惯了现代社会和现代社会科学的后人来说，曼德维
尔更像是一位敏锐的先知。 许多人将他视为苏格兰启蒙思想和市民社
会 （ civil society） 理 论 的 先 驱 ， 是 因 为 他 赞 美 文 雅 （civility） 和 礼 貌
（politeness），重视奢侈和贸易，摆脱了共和主义者设下的道德藩篱，以
“解剖学家” 的眼光解释了现代商业社会背后的运行机理（ Goldsmith，
1985；Tolonen，2013），他对奢侈经济的分析直接启发了现代的宏观经济
学（凯恩斯，1999：371-376）。 更重要的是，他那悖论般的格言揭示了私
人动机与社会后果、道德观念与政治经济机制之间的巨大脱节，说明了
大规模社会互动形成的非意图后果（unintended consequence）。 无论是斯
密的“看不见的手”（invisible hand），还是哈耶克的自发秩序（spontaneous
order），都是对曼德维尔格言的系统深化（Hayek，1978：249-267；Smith，
2006）。 有学者甚至指出， 曼德维尔格言的提出意味着“社会的发现”
1. 17、18 世纪之交，贸易的兴起造成奢侈、酗酒等传统“恶 行”的盛行，为了 重振社会道
德，一些保守派人士建立了风尚改良协会（Societies for Reformation of Manners），抨击虚荣
矫饰的城市生活，反对党争，推崇朴素的生活方式，主张克制私人欲望以维护公共福祉，
并 称 之为“礼 貌 的风 尚”（polite manners）。 其 中 ，约瑟夫·艾 迪 生（Joseph Addison）、 理 查
德·斯 蒂尔（Richard Steele）等 一 批 作 家 ，以《旁 观 者》（The Spectator）和《闲谈者》（Tatler）
杂志为中心，与曼德维尔展开激烈对话，通常被学界认为是《蜜蜂的寓言》第一卷批评的
对象。
2. 沙夫茨伯里伯爵是霍布斯在 18 世纪的重要批评者之一，他坚决反对霍布斯关于人类
自然状态的论述，认为人 类具有 自然的社会欲，社会的基础是 仁慈（benevolence）和利他
（altruism）的精神，而不是伊壁鸠鲁式的自爱。 哈奇森（Francis Hutcheson）在很大程度上继
承了这一思想。 曼德维尔在《蜜蜂的寓言》第二卷中明确指出，沙夫茨伯里是他的批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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