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161 - 《社会》2020年第3期

社会 · ２０２０ · ３

法治国家和提升国家治理能力这两个相互之间具有张力的话语的共同
主导下 ， 我国的基层法官同时受到正式的诉讼制度和非正式的审判管
理制度的制约 ， 因此 ， 他们选择的审判策略要因地制宜地同时满足两种
制度的要求 。 接下来 ， 本文主要通过对我国西南地区一家基层环保法
庭的个案分析 ， 说明基层法官是在什么样的具体环境中实践自由心证
制度的 。
本文的经验材料来自笔者于 ２０１８ 年在该法庭进行的田野调查 。
尽管地处偏远 ， 这家法庭在司法系统内却具有很高的知名度 ， 曾经获评
“ 全国法院先进集体 ”， 并且在全国的环境资源审判工作会议上被最高
法院称为 ４５６ 家环境资源审判机构中的 “ 排头兵 、 领跑者 ”。 作为体制
精心筛选出来的 “ 典型 ”， 该环保法庭充分响应了中央倡导的司法理念 ，
并且擅长获得各种荣誉 ， 因此 ， 该法庭构成了我们观察 “ 理念 ” 和 “ 利益 ”
相结合的 “ 极端案例 ”（ 应星 ， ２００９ ： １６８ ； 冯仕政 ， ２００３ ； 格尔茨 、 马奥尼 ，
２０１６ ： １４９ ）。 作者于 ２０１８ 年 ８ 月在该法庭进行了一个月的访谈和参与
式观察 ， 并获准阅览了该法庭全部的民事案件卷宗 。 本文使用的主要
是法庭在 ２００８ 年到 ２０１１ 年受理的三起民事侵权案件卷宗 ， 并辅之以
访谈和内部讲话 、 文件规定 、 工作简报等书面资料 。 我国法院 “ 制作 ” 的
民事案件卷宗通常包括民事起诉状 、 双方提交的证据 、 法官主持调查和
庭审笔录 、 律师代理词 、 法院的判决书 、 裁定书以及其他各种繁杂的程
序文件 ， ８ 承载着极为丰富的案件信息 。 当然 ， 卷宗不只是中立地记录
案件过程 。 正如赵晓力 （ １９９７ ： ５３４－５３９ ） 所分析的 ， 通常事后才进行的
卷宗制作 、 整理 、 装订是一种 “ 合法性技术 ”， 其目的在于获得上级和整
个体制的认可 。 因此 ， 不妨说卷宗体现了美化后的法官形象 ， 但也许正
是法官的自我美化冲动 ， 提示了我们对卷宗呈现的内容进行检验和分
析的可能方向 （ 项飙 ， ２０１８ ： ４５２ ）。
二 、 自由心证实践过程中的表演成分

２００９ 年春节后不久 ， 两个以种植果树为生的农民把当地一家著名
的化工企业诉至法庭 ， 起因是该企业在化肥生产过程中排放的二氧化

８． 法院以判决方式结案时下达判决书 ， 以调解或者一方撤诉的方式结案时下达裁定书 。 此
外 ， 法院关于案件中止审理 、 恢复审理等程序性事宜的决定也以裁定书方式下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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