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185 - 《社会》2018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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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 2018 · 6
有这样的人,才有资格以己身为舟桥,将超越现世的价值和理想引渡于
现世之中。他十分清楚,任何理性自主的行动,在其根本处,若没有信
念或理想的支撑,必将归于空幻,沦为自利或在技术手段中迷失。所
以,“成熟的人,真诚而全心地对后果感到责任,按照责任伦理行事,然
后在某一情况来临时说:‘我再无旁顾;这就是我的立场’”。他的决策
会充分尊重现实,在现有的各种条件和可能后果之间权衡利弊,也会适
当妥协和让步,但到了为价值理想不可让步、退无可退之时,他也会义
无反顾。“在这个意义上,信念伦理与责任伦理不是两极相对立,而是
互补相成。这两种伦理合起来,构成了真正的人”(韦伯, 2004犪 : 272 )。
七、结语
在韦伯的传记中,韦伯夫人(韦伯, 2002 : 777 )记载了这样一件轶
事:有人问韦伯,学问对他到底有什么样的意义,韦伯给出了一个耐人
寻味的回答:“我希望弄清楚自己能坚持多久”。结合前面的分析,我们
就能够理解,这种坚持,既不是某种存在主义式的于虚空深渊之上的
“挺住”,也非以先知的姿态,面对这不完美的世界,给出悲观而坚定的
预言。韦伯既非虚无主义者,亦非绝望之人。他不虚无,是因为他看得
到那在人类文明的历史长河中不灭的永恒价值之光。他不绝望,是因
为他虽然从不天真幼稚,也未将命运寄托于神明和上帝的力量,却始终
相信,即使人性再堕落,局面再不堪,也总会有“平常意义下的英雄”,
“ 能够面对这个愚蠢、庸俗到了不值得自己献身的地步的世界,而仍屹
立不溃”,坚定平实地去做那“出劲而缓慢地穿透硬木板的工作”(韦伯,
2004犪 : 274 )。
所以,面对当时德国学政两界的种种乱象,面对虚荣与沉溺、自大
与庸常、狂热与麻木、鄙俗与幻想等种种人心的危机,面对理性学术自
身的种种局限,韦伯仍然在不懈地找寻出路。他试图借助植根文化和
历史经验的社会科学,来找寻超越经验的永恒价值理想,为精神指引方
向。他又用冷静客观的态度去不断警醒人们,留意自身理想的局限以
及现实的复杂与矛盾。他更希望人们能将热情与理性、思考与实干、信
念与责任感结合在一起,将理想真正落实于现实之中,造就真实的伦理
人格和品质,以有实质内容的生活之道,去面对这个越来越缺乏生活、
流于空洞的形式和表象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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