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98 - 《社会》2024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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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今之间:父子伦理变迁与五四家庭想象
原理当做重建父子伦理的依据,并以一种总体性的视野规划父亲的任务。
鲁迅的复杂之处还在于,他既由此获得了突破礼教的视野,如一再
表明父母的牺牲将是极伟大和要紧的事情,但同时却对此表达了担忧。
在写完《我们现在怎样做父亲》后不久,鲁迅( 2005m:386)在《随感录·
六十六 生命的路》中感叹:“L 很不高兴,说:‘这是 Natur(自然)的话,
不是人们的话。 你应该小心些。 ’”他在这里用“人们”取代抽象的“人
类”,将其与个体、家庭、村庄联系在一起,不仅提示了生物进化的残酷
性,也 表 明 他 发 现 只 诉 诸 宏 大 、普 遍 的“自然 ”的精 神 是 不 够 人 道 的 。
《我们现在怎样做父亲》既表达了乐观的一面,体现出鲁迅作为“父亲”
代言人的心情和献身于历史进化的主体意志, 但同一时期的分裂和矛
盾也意味着他已经意识到这种总体性表述的内在困境。
五、 余论:立足“现在”的现代性省思
鲁迅的家庭革命论述体现出其明确的历史自觉: 其一是他对自我
作为青年之父的责任以及由此激发的个体自觉, 尤其在生物进化论的
理论框架中,他将自我视为为了生命进化而必然有所牺牲的“历史中间
物”。 在那些基于生物进化的乐观论述中,他仍然因为对“父亲”的新的
使命之规划而带有崇高的悲剧意识。 其二是他对于自身所处历史时刻
的自觉。鲁迅反复提及中国家庭自汉代以来积攒的危机,对“爱”这一新
纲领的强调,一方面体现出他对进化以及“幼者本位”伦理的想象,另一
方面则是基于他对中国历史传统内在危机的深刻警觉。
与那个时代大多数呼吁废除家庭的声音不同, 鲁迅选择站在家庭
之内以“父亲”的身份立论,这使得他重新树立起“爱”和“亲亲”的伦理
价值,以祛除家人之间的僵化的礼节,展现出他对于家庭生活特性的重
视。 从“文质彬彬”的文明理想来看,鲁迅的论述体现了从“文”到“质”
的转变。 若如吴飞(2023:51)所言,“以文质论重构文明共同体,自觉地
守卫性命自然的价值” 将是中国文化为现代世界寻求价值的一种可能
性,那么,鲁迅的思考至今仍然具有起点性的意义。 一方面,通过对“爱
力”的提倡,鲁迅表达了重建家庭亲密关系的诉求,这使得他的论述在
今天看来仍具有一定的现实意义, 如以个体的主动性增强代际团结与
协作关系,以对抗社会压力,抵挡社会风险。另一方面,鲁迅在论述中强
调社会改造的意义,尤其突出相爱相助的互动性原则,虽然他的论述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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