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128 - 《社会》2024年第6期

私有财产的温和化：卢梭与平等的政治经济学

业社会能提高流动性进而有利于穷人的说辞，正如格兰特（2017：56）透
辟的评论，那“不过是用处于流变中的依附所架构出来的新网络，替换
掉等级社会秩序中固化的依附而已”。 24 经济干预的最终目标是确保公
民始终拥有能满足生活所需的财富，形成一个温和的财产社会。 为此，
卢梭提供了一系列政策建议： 第一， 在国家内部尽可能地实现自给自
足；实在无法自足的，应在政府协调下采取易货贸易，并且“通过政府的
协调和我们计划的实施， 这样的易货贸易会一天比一天减少”（卢梭，
2013：30）。 第二，保持较小的国家规模，以农业为主，提高粮食价格，注
重农业与工商业、农村与城市的平衡。 25 第三，一切生产以满足需要为
限，禁止奢侈，减少金钱的流通，防止土地集中和财富聚集。 第四，合理
配置人头税和实物税，采用累进税制。第五，节约公共开支，杜绝官员腐
败，避免对外战争。 简言之，与十八世纪大多数政治经济学家倡导的动
态的扩张型经济不同，卢梭更倾向于静态的、内向的经济模式。 他的思
路在相当程度上启发了费希特对“锁闭商业国”的构想。
尽管卢梭用个体与自然、 个体与共同体的关系规避了个体之间的
比较，并采取各种手段控制实际存在的不平等，他却不认为自尊激情可
以被彻底消除。 不过，只要对其善加引导，自尊就可以在两个层面上起
到抵抗腐化、培育德性的作用。 其一，如果公民将自己的祖国和其他国
家进行比较， 偏爱本国的激情可以强化爱国精神， 使他们更加热爱法
律。我们在此可以看到公民与“自然人”在情感结构上的根本差别：爱弥
儿通过怜悯个体而生发出对普遍人类的爱，但公民所置身的自我-共同
体结构既要回避个体之间的社会性交往， 也要使自身所在的共同体从
普遍人类中凸显出来。 集体性自尊恰好提供了这一动力，有力地支持了
普遍意志。 26 卢梭说道：“一切最高尚的道德行为都产生于对祖国的爱，

24. 一些斯密研究者（例如 Rasmussen，2008）认为，商业社会中的相互依赖（inter鄄dependence）
取代了卢梭笔下的依赖（ dependency），可以克服卢梭对此的批评。 但实际上，卢梭早就
对依赖关系的相互性洞若观火，“富人需要穷人的服务，穷人需要富人的帮助，不穷不
富的人也无法离开他们”（ Rousseau，1997a：170）。 对卢梭而言， 依赖关系的相互性并不
改变依赖的本质，反而意味着所有人的独立都受到威胁。
25. 卢 梭 虽 然 强 调 农 业 的 重 要 性 ， 但 对 重 农 学 派 仍 多 有 批 评 ， 参 见 相 关 研 究 （如
Pemgaud，2015）。
26. 关 于“爱 人 类 ” 与“爱 国 ” 的 区 别 ， 参 见 道 格 拉 斯（Douglass，2024）和 任 舒 怀（Ren，
2024）的研究。 赖利（Riley，1988）系统梳理了普遍意志这一概念的源流，指出 （转下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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