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130 - 《社会》2024年第6期

私有财产的温和化：卢梭与平等的政治经济学

梭，2020；斯塔罗宾斯基，2019：213-227）。 28 虽然仍要通过劳动来维持
生存，但这种经济形态已经极端贴近自然状态，不仅财产的相对差被
最小化，财产在时间中的持存也被最小化，个体的自我意识从手段王
国返回到自身。
回顾本节的讨论，我们不妨采用一个康德式的矛盾修辞法：由于不
信任“非社会的社会性”（ unsocial sociability），卢梭努力构建了一个“非
社会性的社会”（ society without sociability）。 公民的私有财产受到自然和
共同体的双重限制，个体之间的比较和交往被最大程度地隔绝了，其仅
有的残余也被引导到有利于共同体的方向。 如同一群被共同体制造出
来的“野蛮人”，恰恰由于每个公民都对他人缺乏直接的关心，他们才能
自由而和平地生活在一起。 依靠一套反对现代政治经济学基本前提的
“政治经济学”，卢梭在整个社会层面消除了压迫和依附，实现了私有财
产的温和化。

五、 结论

自苏格兰启蒙运动兴起以来，人们已习惯于认为，财产权与互利互
惠的商业社会性、进而与商业社会密不可分。 几十年之后，德国古典哲
学家将商业社会性提纯为主体间的道德承认， 将商业社会凝炼为市民
社会，把财产权视为相互承认的载体和市民社会的基石，进一步强化了
这一印象。 上述思想逐渐与主流的经济理论相融合，形塑了人们对现代
政治经济体系的经典理解。 当然，随着不平等成为现代社会的重要问题
（卢梭对这一问题的发现贡献甚巨），自十九世纪以降，共产主义崛起为
与自由主义针锋相对的意识形态。 而二十世纪发生的种种事变使人们
不再热衷于彻底废除财产权的激进实践之后， 理论家们转而提出各种
分配正义理论，试图用不同方案来控制社会的不平等程度。 在今天，古
典（及各种新古典）自由主义、社会主义和自由平等主义构成了我们思
考不平等问题的基本范式。
然而，在种种思潮的夹缝中，卢梭付出了巨大的理论努力，为我们
提供了一种与众不同的秩序图景。 首先， 不同于经典的自由主义理论
家，卢梭发现，现代社会的基本交往模式面临内在的矛盾，一切“以他人

28. 虽然家庭经济学不同于政治经济学，但克拉朗庄园同样存在契约关系和政治友爱，
可被视为政治社会的范型（ Billing，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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